誰說。




最近老是回想。從前的選美比賽,水噹噹嬌滴滴的佳麗們在被問及任何祈願之時,總是說:世界和平。
附上優雅笑容一枚。

小時候不懂事,老覺得假惺惺。

而今混世中。溷濁。擾攘。
孰真孰假已是難辨。

我才知道‘和平’這個字,不是理所當然。
而是如此難以實現的一個願望。

××××

奧巴馬在世界警察之國,似是實現了馬丁。路德。金當年鏗鏘有力的:我有一個夢的夢想。
他挾持著改變的旗號,美國自由的風氣,卻在這些時候出現了曼寧被定罪。對揭發政府肆無忌憚對世界暗中監察的斯諾登窮追猛打的事件。

那本來就不是最簡單的政治。
誰說這個世界非黑即白?

××××

從Tunisia青年自焚事件,到阿拉伯之春。
到如今仍然紛擾不休的阿拉伯國家裡的硝煙血腥。

誰又對了。
誰又錯了。

埃及。從自由選舉得來的政府,卻是保守宗教派的穆斯林兄弟會。
是的。走了一個。來了一群。
誰又起了。
誰又倒了。

結果。誰遭殃了。

或許。本來。
是非黑白本來就是扭曲的。

埃及。從前的古文明呀。那曾經輝煌,留下令人驚嘆的傳世金字塔的文明古國呀。

或許。民主自由、經濟好轉、歌舞昇平,得必須建立在掙扎陣痛和無盡的血腥中。

誰說。

××××

那遙遠的阿拉伯國家。那遙遠的中東。
那從前開始就被灌輸‘很危險’‘很混亂’‘別去’的地方。
那和阿富汗等同‘危險’的國家。

對這些國家,我從來都只有片面的知識。
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看法。

我只是,僅存。
那沒有絲毫價值的憐憫。

不了解。於是沒有情感。
不曾抵達。於是沒有嚮往。

你說。
一年多以後,我是否可以抵達那一片土地?
那一片,你曾經留駐的土地。

或許。我能做些什麼嗎?

××××

敘利亞。

這我最後想說的土地。
我的歷史老早還給老師。
對敘利亞完全沒有概念。

(你是否會訕笑我的無知?)

是誰忍心如此對待自己的子民?

誰說人性本善。
誰不曾說。權力能使人性敗壞。

報紙只是那一兩版的國際版頁。
我嘗試到cnn和Aljazeera的網站追踪新聞。

開戰嗎?
不開戰嗎?

開戰為何?
不開戰又為何?

而吃虧受苦的,永遠是只求安定過日子的老百姓。
我無法再讀下去。

我想起你曾經告訴我,你在敘利亞一趟轉折卻最終抵達目的地的搭順風車經歷。
想起。你似乎曾經說過那些人對你的好。

孤身旅人對於陌生人的好,總是感恩至極的。不是嗎?

你回來了這個炎夏濡濕的國度。這個很多‘青菜’的國度。
這個好像是你的家,又不似你的家的國度。

如今又離開。

你是否曾經回想。
那一年,在巴林,在也門,在奧曼,在敘利亞,在那些個你曾經很熟悉(是嗎?)的阿拉伯國度裡。
你得到過什麼。
你失去過什麼。

而又是什麼因緣,讓你在混亂進駐之前,去了你想去的地方?

你說過你不回頭望,只會向前看。
那。

你曾經回想嗎。
那些曾經對你好的人。

××××

面對著那些綠色身影在一片盛世景象中,風餐露宿爭取簽名。
(那是何等反諷的畫面。)

面對直直滑落的幣值。

面對一個可以讓炸死人的人逍遙法外的法庭。

面對永無止盡的搶劫、槍殺事件。

面對一群腦袋長草異常敏感的政治人物。(怎麼我們的人民會選出這樣的政府。怎麼我們的內閣是由這些人組成。)

面對動輒要我們回中國印度的跋扈政治人物。

面對讓我心悸哀傷卻又無能為力的國家和世界。

日子過得不苦卻又掙扎。
而在這些時候,我忽然想聽你說話。

我真的懷念,那些我們聊天的日子。
不多,但實在。

知道嗎。我從不想在你面前看手錶。
因為和你說話,聽你說話,總是讓我不捨得走開。

而這些日子。
竟是遠了。

這些日子以來。
我覺得,你離我很遠很遠了。

或者對你來說,我們從來沒有很靠近過。
那未竟的一杯酒。什麼時候才可能實現。
有可能實現嗎?

我只是有點混亂。有點難過。
但是仍然想努力改變路向,改變自己的結局。

你呢?











Halo, exQ me!

和顧客正解釋著肝硬化與奶薊之間的關係,老早耳聞那隔壁小娃娃推門而入的聲響。
為了避免給人‘不專業’的形象,我仍然很專注地解答眼前這位小姐的憂心提問。

忽然沒了吱吱喳喳的叮鈴鈴似的小孩聲音,我沒在意。

然後。

"Halo, exQ me!" 小娃娃把頭探到了我面前。雙手抓著一幅蠟筆畫畫擺在胸前,大大聲喜滋滋地衝著我笑。

我嘩啦一笑,漾開了嘴角。卻又不好意思在顧客面前逗著她玩。

“嘿!”就算是打了招呼。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又想轉頭的當兒,她殷切的大大聲說:這是我畫的!

我千不該萬不該那麼在意顧客面前的自己。
只是看了一下,再摸摸她的頭,隨口說了聲:啊,好美啊!

小娃娃似是呵呵呵地笑了幾聲。一直重複:是我畫的!

我以為小娃娃沒那麼快離開。回頭和顧客總結適才的對話,想說待會兒才仔細看她的畫。
來不及結束我的對話,她家人就來帶她回家了。

顧客走了。店裡恢復寧靜。

幾個員工和我說:那小娃娃呀,剛才在你身後探頭探腦的。你又一直不回頭看她。她大概有點惱了,不耐煩了。就直接衝到你面前去。以為她會叫‘姐姐’,怎知道她會說exQ me。

我們都笑開了。

我想起我掉頭之前,小娃娃眼裡的殷殷期盼。
她一定希望我能好好看她的畫,問她畫裡畫的是什麼。而不是那隨口的讚美。
當時候一點誠意都沒有的讚美。

那時候,無論如何,我都該蹲下來和她說:等一下哦。等姐姐說完話才看你的畫,好不好?

××××

小娃娃是隔鄰店家的女兒。孿生姐妹的其中一個(竟然不記得她是老大還是老么了。)。
小娃娃今年四歲了。
來的時間少了,然而每一次來我們店裡,總是帶來一些暖心笑語。
只是這些稚嫩的童言童語,就足以把一整天的悶氣或冤氣給稀釋個稀巴爛。

小孩的世界。無論多麼淘氣。
還是充滿陽光的。


有愛就有痛

是吧?

××××

痛,總是伴隨愛而來。

既然我先愛上,那必然就得是我承受。

而今我正學習的,是把這份隱隱開始的痛,慢慢地分解再分解。
在心底多鋪幾層厚墊。

我會很小心很小心。
也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有萬全準備這回事嗎?)。
搭建許多許多的心理建設。

別問我。
別質問我。

別和我辯論。

即使那是關於‘喜歡你’或‘愛上你’的課題。

××××

你能告訴我。
什麼樣的人,才是對的人?
什麼時候,才是對的時候?


聽見你的心跳了嗎?(III)




往右走,舊蒲甘。
向左走,是良烏的市集與民生。

是河。

那永恆生生不息的流水。孕育著平原與生機的緩緩流水。
依拉瓦底河。
貫穿緬甸的大河。若江。

依拉瓦底河岸灰撲撲的。
霎那讓我憶起瓦拉納西的恒河畔。

那彷彿已經很遙遠,卻仍然異常清晰的記憶。




然而依拉瓦底河顯得平凡許多。
安靜地孕育著蒲甘平原人民的日常。

灰沉沉的河彷若灰沉沉的生活步調。

年輕人在玩藤球、小孩挑水回家、婦女在小店屋簷前經營小生意、慵懶無神的狗狗歪躺在路邊,艷陽底下假寐。

穿著Longyi看似無所事事的男人無論在行走還是騎摩托車或腳踏車,總會多看我們倆一眼。我不喜歡那樣的目光,雖然他們大都毫無惡意,純粹好奇。

然後,在我們準備回旅舍的時候,忽而聽到了朗朗讀書聲。

xxxx lose weight.”我懷疑我聽錯,但確定那是英語。

星期日陽光美好的懶洋洋早晨,一座搭建在低於路面的亞達蓬下,暗綠黑板與白色粉筆,木製桌椅。英語老師與十數學子,進行著英語的傳授與接收。好奇駐足觀望,見有小孩瞥見了我們,又迅速恢復注意力專注上課。

我忽想,這些英語教育會否改善他們往後的生活?會否不再只是學習‘Candy’,像我們之前在市集碰到的那個伸手向我們討糖果的小孩?

晃神間,那年在金邊與暹粒的影像在回憶裡倒帶播放。

蒲甘,我希望她的孩子不會變成那樣。

哦。是我想太多。






這道大水蜿蜒貫穿緬甸,像生命的臍帶,向周邊的土地輸送養分。

我站在河岸邊四顧瞭望。
想起仰光旅遊局裡那兩位和藹的大嬸對我們說的:我們的人民把水置放在路邊,供路過口渴的人免費飲用。

水,也代表我們的心,純淨若水。

而我的心,是否純淨若水?
而我仍然要問:你是否聽見了你的心跳?

蒲甘。
那帶來行走與心跳的小城。
那曾經輝煌而今處在夕暮之中的古代皇城。

荏苒時光不再。
在最後的時光裡,我來到了代表流動生命的大河邊。

一切都還活著。
富有生命力地活著。

如此。心跳才強韌有力。

朋友,你好嗎?




我回來了。

那總是安靜的海灘。並沒有特別美麗的風景,特比細緻的幼沙,甚或特別絢麗的日出。
我坐在午後無人的沙灘上。
看朋友弄潮。

海風暖暖的。
空氣裡有咸咸的味道。

那是海的味道。

你喜歡海嗎?
忘了是否和你說過,關於海。

我們說過什麼?關於你爬山的經歷。關於曾經讓你恐懼的事情。
你說的時候,總是沒有特別抑揚頓挫。或笑,或稍微提高聲量。
但你從不若我,手舞足蹈口沫橫飛。(笑)

看過好些你在山上、山里的照片。
就是從未看過你望海的照片。
或許。你不喜歡海?

而我卻老是來到海邊。

那日。我靜靜地看海。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腦袋似是放空。

我卻想起了你。
想起來不及和你道別,來不及和你確認我最後的感受,你就已經離開。
想起我對你沒來由的信任。
想起你對我說過的話。即使是多麼細微,原來我都收在了心裡。
串聯再串聯,就成了一個故事。
想起。
在看見照片的一剎那,我有股想買張車票,就往南邊,那隔了一彎海峽的島國奔去的衝動。

可是我要和你說什麼呢?

愛情費洛蒙。只有三個月期限。
期限快到了。

而這些。都只是再一次的幻覺。
是我單方面的幻覺。

朋友,你好嗎?
我只能如此問你。

××××

然而,你還是教會了我理智與成熟。
於是我停止想你。

我已經知曉,不讓一個人或任何感情,佔據生活的全部。
更何況,我還在尋找。

或許我想和你一起尋找。
(那是不可能的。)

你能告訴我嗎?

我追逐的,是真實還是一場空?
我到底在追逐什麼?
我該就這樣繼續生活下去嗎?

可笑吧。

××××

或許我該謝謝你的,是你讓我又有了愛的感覺。

即使那終將消散。

××××

那是日出呢。
看起來似日落。

朋友,你好嗎?




細說從頭 (II)

‘我再也不要騎馬了!’一張臉橫七豎八的,早已扭曲不成形。

騎在馬背上,隨著山林裡崎嶇泥路上上下下。
個把小時?兩個小時?

還是更多?

無論生理還是心理都已隨著那一顛一顛而緊繃脫序。
如此體驗‘茶馬古道’,下馬之後對同伴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再也不要騎馬了!

後來,你的確堅守你當初衝口而出的一句戲言。
雖是戲言,亦帶著認真。

不曉得有多少話,你說了卻沒有兌現。
又有多少諾言,你守在心裡。
沉默地執行。

不需要人知曉。


那當年在這商業貿易的道上,穿越經雲南或四川穿越至西藏的一條道路,究竟留下了多少馬蹄印與商人的交流言說?他們憑著怎樣的堅持,仰望著前方,一步一腳印地,共同寫成了這一段路的故事?

來到屬於濕地公自然保護區的拉市海,就得體驗騎馬與遊湖。那是此處的‘旅遊配套’。

我們不免俗地參與了一場心驚膽戰的騎馬配套。如果時間倒帶,我想,我們還是會體驗如此的‘新鮮事’吧?

有說,在古納西語裡,‘拉’意為荒壩。‘市’為新。新的荒壩。
冬季十二月之後,候鳥飛至,守候一季暖和。
三萬只鳥類周而復始回歸南方流連一個冬季。

然而,我除了跟照當地的旅遊配套坐船遊‘海’,對於是否有候鳥流連倒是湮渺無記憶了。

事隔多少年。
你依然在書寫那記憶遠去的事。

而你經歷了多少?
成長了多少?
愛過多少人?
傷過多少次心?

當年的溫柔原鄉。已經是一灘水的記憶。
留下的痕跡。

只鎖在文字裡。

聽見你的心跳了嗎?(II)


當你一步一步走,是否就真切地聽見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我仍記得。
那一步一腳印。

一笑一語。

一彎在白晝裡慘淡的新月。
一叢一叢夜幕裡靈動閃爍的星子。

聽見你的心跳了嗎?
聽見……那屬於。

你自己的心跳。





市集裡小小喧鬧著。該是如同平日。
無人特別注意我們倆。

我停在老奶奶的攤檔前,翻看著她售賣的明信片。
奶奶臉上擦著thanaka.
有說是美容效果。有說是為了防曬。

那源自於木頭的thanaka,被製成了緬甸的手信。
後來回到仰光,在超市裡看見廉宜的thanaka乳霜、粉。還有一整根木頭。(!)

老奶奶和藹慈祥,總是笑著一張臉。
卻無法與我們溝通。
一老粗模樣,穿著longyi的漢子自不曉得哪個旮旯竄出來,就以那簡單的英語和我們討價還價。

為難著。卻終究買了下來。
即使我們想,必然有一大部分的錢是進入了那漢子的袋子裡。

市集依舊喧嚷。
我想著老奶奶的笑。還有在市集外頭,一個向我們討candy的小女孩。






11世紀至13世紀。那古老蒲甘王朝的盛世。
是為了宣教?
為了求好生,累積功德?
還是為了將他們的魂鑲嵌在那林林總總、鱗次櫛比的佛塔裡,以供後人景仰?

上萬座的佛塔在蒲甘一一拉拔起來。
千姿百態。素雅華麗有之。高聳低矮有之。

那是在爬上瑞山多佛塔之後才能體驗的宏大。

亮光燦燦的白晝裡。褐紅色或獨立散落、或聚集成陰的大小不一的佛塔,總是有些蒼白與寂寥。
夕日下。千座佛塔仿似活了起來。
訴說著 - 百年孤寂。

夕陽無限好。
我和朋友踏著星光,走了六公里的路回到良烏。
幻想著:有天我要和某個他,一起看星星到沉睡。然後在彼此的臂彎和晨曦裡醒來。


Add caption
如果這是這是暹粒的巴戎寺,想必得排隊。
然而這是緬甸蒲甘的達瑪揚基寺廟。


只有我們倆會特意重訪某日匆匆走過的達瑪揚基寺廟。說好要穿上鮮艷衣服。
在那褐紅色的窗櫺之間嬉鬧拍照。

人不瘋狂枉少年。

雖然我們已不是少年。
可那股日日來回徒步超過十公里的狠勁。
那執意重訪喜歡的地方的傻氣。
還是得趁有心有力的時候完成。

還好。
無論是我還是她。
依然心有餘,而力尚足。





大日天下的瑞山多塔人跡罕至。

我們爬上去。
瞭望蒲甘在大晴天下的蒼白與恢弘。

發呆。許願。
並對自己有所期許。

××××

當年阿奴律陀把上座部佛教帶入蒲甘。
可曾想到當日的瘋狂建廟,雖然終究讓蒲甘王朝由盛轉衰,遺留下好幾世紀的荒蕪與寂寥,卻似乎在今天,給蒲甘帶來了新的希望。

那是新的希望嗎?
還是新的、無盡的空虛。

然而我喜歡蒲甘。非常非常喜歡。
或許是因為,我在那裡找回了旅行時的心跳。
也或許是因為,我走了許多許多的路。

而這一路。有人陪著。

××××

聽見你的心跳了嗎?

一步一腳印的心跳。
一顰一笑的心跳。

蒲甘。你必須謙卑仰望。或開闊瞭望。

你必須行走,。
才能在轉角遇見荒涼。才能抬頭就遇見星光爛漫。



眼淚的味道和功能

那日,我獨個兒徒步下山。心情輕盈又愉快。即使一個人。


『死人頭。你去喝喝海水看看。
你就知道眼淚的味道了。』

××××

你噗哧而笑。

他不知道,從哪一句話開始。
你早已漣漣的淚犁頰而下。

他知道你哭,問你:眼淚的味道為何?

你多麼希望他就在你面前。
聽你亂七八糟地說,卻至少能從你表情與舉手投足間,抓到你的重點。
然後當他問你眼淚的味道為何。你可以輕搥他的肩,要他去嚐嚐海水的味道。

××××

『排毒。』

××××

他問:為何要哭?

你心情早已恢復大半。
開玩笑告訴他眼淚可以排毒。

感覺好一點了嗎?
當他第二次再問,你又哭了。

即使可以排毒。
你也不想排那麼多,好嗎?

××××

你知道他想告訴你什麼。
雖然他費了很大的勁,反复質問你。
卻也一句一句地慢慢引導你。

當你明了的時候。
眼淚驀然潰堤。

××××

你不想在他面前軟弱。不想再讓他看到一個不成熟的自己。
不想他看輕你。
不想他老覺得你長不大。
不想讓他知道你如此不擅於處理自己的生活和人際關係。
不想他知道你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

可是當這些他都知道。
他卻沒有走開。

『我一定會做得更好。』
這句你無法對他說出口的話,留在了心裡。

你要如何對他說謝?

當你漸漸地知道,無論你遇上什麼難題。
他不會,也不曾走遠。







春若盛宴。盛放之後





2013.5.15

從不曾如此倦極
疲累卻無法安眠

思及曾經緊靠他的肩
那麼靠近。起伏的。
厚實的胸膛。

多麼想一直靠著他。
那一剎,是把他的肩當枕頭了。

不知何故
他讓她心安
總是一味天真地
歡喜於他的出現。

然而,如此精明沉穩的
一個男子
必只須一簡單女子
而她。太複雜。
他也會質疑,她向他的靠近
不過需索一時的溫暖。

××××

她把書頁翻至末尾。
看見自己留下了這些字。

或許是那一天,她剛好讀完了這本書。
她想起了如風的他,寫下了文字一堆。
然後又想起另一個他,寫下了文字一段。

她想。
如今隔了一彎海峽的他,斷然不會讀這書。

或許,他會聽她說故事?

不。
她兀自搖首。帶著笑。
他不聽她說故事。不耐於情愛糾葛。無法接受風花雪月悲傷春秋無病呻吟。

是嗎?

而這將會是一則很長很長的複述。

『你會聽嗎?』她問。

『或許我們可以討論。那不過人世的一種經過。非必要如此慘烈,亦無需如斯眷戀自溺。人生還有很多精彩的。』她想像他會如此應對。但或許,他不會用‘自溺’這個字眼。

××××

『所有經歷,不過是一次一次的認證。是內心明確而強大的意願,召喚細節和過程的發生。』

『家人。愛人。友人……這些構成決定一座城市在生命中最終確立的位置。』

『生命本身有局限所在,除非有一種行動帶我們脫離狹窄視野,追趕無限。如果沒有超越,存在將是一件寂寞並且快速的事情。』

『她需要感情,無法得到,只能偽裝自己不需要感情。』

『這樣拼盡全力,這樣俯身投入,等待花火熄滅之後,昭示出各自本質的凜冽和空洞。他們各自的出現,挾帶特定意義。這是在很遠很遠之後的道路上,接近終點,回頭看望,才能明白的起點。』

『究其本質,情愛是一條通往各自生命深淵邊際的路徑。最終目的是趨近真相』

『也許她一直在尋找可以並肩站在一起的人。渴望能夠愛上一個人。一種超越理性和現實的情感。或者說,是突破生命界限和範圍的付出和得到。想起他的名字,心臟為此溫柔而疼痛的振顫,激情迸發的擁抱,身心融合的炙熱和親密,在世界盡頭攜手相伴不離不棄的永恆…………也許她是一個真正歸屬於浪漫的人。這樣的人,實質上對情感本身保留難以言說的強烈的消極和質疑。同時這又是他們最為剛強的期許。』

『她的性格偏執激烈,著實危險。事實上,她從未獲得過滿足,倒是把自己和別人傷害得體無完膚。』

『所謂愛情,在三個月之後注定消逝的荷爾蒙遊戲,它已不能成為她的信仰。』

『與清池的戀情,像一面鏡子,讓她再次清楚看到自我存在。雖然她用力並且堅韌,內心對情感的畏懼和渴念仍未被治愈。期待愛,需索愛,渴求愛,倚賴愛。』

『她對他來說,太重了。他對她來說,太弱了。只是如此而已。』

『徹底撤離對他的幻想、期待和憧憬。同時撤離她對彼此人性的質疑和拷問。』

『我需要純粹堅定完整確認的感情。』

『但我對他的情感失去信任,他搖擺不定,猶豫不決,其實並未對這份感情持有信念。我不需要表演、戲劇和娛樂,我要的是確認和證明。我知道這種方式太剛烈,僵化保守,獨斷固執,它會被折斷而不會有結果。但我願意接受這結局。當下我能夠做的,就是承認失敗,保持安靜,試圖自愈。』

『一天一天過去。所有創痛和破碎,終究會得到平息。也不過是如此。』

『在這樣一段關係裡,她從來都比他更為勇敢、鮮明、堅定、純粹。她無法以從自身出發的愛去支配他,控制他,操縱他,影響他,改變他,征服他,佔有他,毀滅他。他也不能夠。它的發生,僅對她的生命起到作用。靜默無言,地動山搖。』

『只有這個男子,才是她在這個世間最為深沉的幻覺。』

『清池。如果我們相愛過。』

『慶長,我不覺得你對愛的追索是一種錯誤。唯一的錯誤,也許在於,你把這種追索等同於信仰,放置在一個男人身上。但對方是一個血肉組成的普通男子,有缺陷有弱處,會無常和變質。他如何承擔起這種精神上的信念。這非他所具有的力量。』

『而你對他的這種感情,是愛嗎。還是你自己對愛的信仰,恰好在一個有因緣的肉身之上折射,使你產生錯覺。』

『我覺得自己幼稚,匱乏,有無法知覺和克服的缺陷。』

『那些激情和能量,是你身心一直都具備完全的。你需要一個儀式來啟動。他是那個時間的儀式。』

『除了忘記和平靜,她不要其他。』

『它們頂著愛的形式和名義行事,唯獨缺少犧牲。』

『他只看到這個成年女子犀利、暴戾,反复無常,像出鞘的匕首,咄咄逼人不惜彼此刺傷。不知道她只不過是一個孩子,在黑暗中隱蔽捲縮只是想保護自己。她需索愛時日長久。她對他的依賴和信任如同血肉深沉。她被迫剝離一切的時候痛不可忍。』

『真正的愛,一定存在憐憫與理解。但他對她沒有。』

『這段關係像一面鏡子,清清楚楚照亮她自己。如果不是一段強烈的開啟封閉心扉的關係,她沒有機會相遇到在內心深處中的自我。看到這個孩童的脆弱、需索、哭泣、甜美。看到她的歷史、記憶、創傷和情結。看到皺褶的幽微和嚮往的光明。』

『他對她的愛最隱秘而晦澀的部份,其實是渴望成為像她這樣的人。敢於直面甚至撕剝自己的生命,讓它破碎,露出真相。』

『寫出文字,構造一個世界。是人在內心獲得新生的一個機會,也是用以度過時間的方式。寫作,把記憶內容物重新觀察沉澱,以此獲得再一次鋪展流動的過程。思省讓人獲得雙倍的時間。人將以創造性的方式,再次裝置生活。』

摘自《春宴》- 安妮寶貝。

××××

他必然已經昏睡。得她頻頻問:喂喂。

哦。

『嗯,別把自己戲劇化。』

『你認為,那真的是一場愛情嗎?』

她想像不到他會如何回答她。
他不讀她的文字。亦不看她看的書。
總覺得她太習慣於無病呻吟。

對她的理解,來自於自身的敏銳觀察和這一年以來的相處。

『你是個容易被看穿的人。』

他可曾看透她心裡的黑暗面。

『只是一本小說。』

他太理性。她太感性。
如此極端的兩個人,是如何成為朋友的。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她喜歡他。
不想將他與其他人比較。

如此。夠了。

××××

安妮寶貝2010年的《春宴》,是相隔多久之後的長篇小說。
慶長與信得。
兩個女子之間。寫者與小說人物的故事穿插交錯。
那並非安妮寶貝第一次以如此方式書寫。

故事總是慘烈。卻是慘烈中自有一種風雨過後的,讓人悚然的平靜。

都說過了,安妮寶貝筆下的女子,總有種凜冽又暴烈的美。
總是張牙舞爪,總是愛情落空,總是刺傷別人又刺傷自己。

她幾乎已經從她歷年的小說中,找出小說的脈絡。
只是這次似乎冗長過了頭。
太多理論,反而讓她生出一絲不耐。
雖然,她還是傷心了。

《蓮花》已成了她心裡的永恆。
她把故事收藏。很深很深。
再也不想挖掘。

『除了忘記和平靜,她不要其他。』 - 安妮寶貝藉著慶長,說出這一句話。

××××

小說是個奇特的文體。
你一直這樣認為。

小說裡有真有假。

認真的小說家。在書寫小說的時候,是否會有傷痛?

無法在現實裡完整,只好化作虛擬。
在文字裡,完整記憶與自己。

有些小說,你如是詮釋。

當書寫完整。記憶也就可以收藏,永不見天日。

××××

『別對號入座。』

他會如是說。吧?

她想起當初閱讀鐘文音的《慈悲情人》。
然後她忘了。

××××

春若盛宴。美好如花。
如激烈綻放的、雷聲轟轟、閃電霍霍,霎那的美麗。
那以為是愛情的東西。

狼藉之後。是什麼。

盛放之後。或許是她不願意看見的。
撕裂剝離。
一個難看難堪的自己。

她想像自己繼續書寫。

然後。

她忘了。

『愛是最深沉的幻覺。』 - 安妮寶貝《春宴》


值得努力的事



愛過嗎?
(成熟了嗎?)

恨過嗎?
(過了嗎?)

棱角被磨平了嗎?
(你是否曾經有棱有角,活得像個人物。)

心事越藏越深了嗎?
(記得你的毫不諱言嗎。)

信任越來越少了嗎?
(而你曾經對他說,你的信任從來都只有一百巴仙,或零。)

再也沒有全有或全無了嗎?
(那曾經讓你重重受挫。)

生活越來越麻木了嗎?
(你渴望精彩還是平淡。)

××××

有時候你不知道因何而做某些事情。
有時候你把話一骨碌吞進胃袋裡,讓酸液磨蝕殆盡。
有時候你覺得很挫敗。
有時候你覺得自己很糟糕。

然後你想起他。

然後你就堅強起來。
或許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你如此渴望做一個更好的自己。

從來沒有一個人讓你如此渴望要證明給他看,你不再是那個幼稚軟弱的你。
感恩。

你遇見他。

××××

你敲打著鍵盤。
告訴自己要堅持。
好好過著如今該過的生活。
努力做著值得努力的事。

××××

別在十年之後才問自己:快樂嗎?

××××

你默念著黃偉文的歌詞。
突然覺得瞌睡。


我是否你心裡的微笑

  看《不夠善良的我們》。 劇裡有一句詞:于向立對Rebecca說「其實你比較適合做他人心裡的微笑」 因為Rebecca說,本來想說做別人心上的一滴眼淚。 *** 大概是遠古時期的一齣電影《大話西游之仙履奇緣》裡,至尊寶說有個人走進了他心裡,流下了一滴眼淚。那個人就是紫霞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