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山(新加坡)的日子 (五)- 烏節路走幾遍

商樓雲集。
人流若潮水,一波隨著一波前進,又一波一波消逝;隨即新的一波復來臨。

不息。

××××

某日關卡的印裔官員問我:你要去烏節路?搭的什麼巴士?CW2?妹妹,下次可以搭CW5到Newton,就一個地鐵站就能到烏節路。
那大概是我在新柔關卡遇過最親切的官員,最舒心的一次體驗。
雖然我已不再是妹妹。
只是,往來新柔數次,我始終沒搭乘過CW5。

忠心耿耿地繼續堅持著我已熟悉的微笑巴士二號。

××××

那日大概是看《Lion》。
我說要到烏節路觀聖誕裝飾,非得等到華燈初上。
藍與白的燈亮起,才捨得離開。

烏雲重重,陰翳蓋天。
午後的天,流著微涼的風。

我跟在友人身邊,有一搭沒一搭地亂說一通。
就是沒談電影。

走過擁擠的人群。擠在商場裡摩肩接踵。
他偶爾看手機地圖,偶爾亂答。走錯了復回頭。
而我始終興致勃勃毫不介懷。

終於來到烏節路上。華美裝飾在灰灰的暮日裡黯淡無光,高懸在馬路上。
我說某年和另一友人同樣走在烏節路上,只是彼時擁擠更甚。
人群裡幾乎看不見前方的路,只看得見陌生人的背影。當時倆人在尋地鐵站,卻在明晃晃的入夜的烏節路上走過了頭,來到另一個更遠的地鐵站。

說著,他帶我來到某冰淇淋攤販前。
我不以為意,只會說:好啊。
後來看小小的推車冰箱上,貼著好像是有張柏芝還是哪些明星的照片吧。

我轉頭對友人說:哇,張柏芝來這裡吃過也。
他依舊靜靜的沒什麼特殊表情。

那日我們就在烏節路上的某階梯上坐著吃冰淇淋。
看著疏落的人來人往,聽著我的吱吱喳喳。
而我悄悄等著路邊準備擺攤唱歌的一對男女快些開始。
那今日就會有好電影、甜食,和音樂了。

結果我們只留下了這樣的對話:

我發現哦,這裡的女生皮膚都很白也。

我跟你說,她們都是用foundation。

可是腿也很白也!

她們的腿也用foundation。

因為天空飄起了雨,預備擺攤的男女放棄表演。
我們的冰淇淋吃完了。
回到商場避雨。

路上的藍白燈飾爭相亮起,明亮了一整個陰雲滿佈的傍晚。
只是雨濕。

我讓他等著,自個兒冒著細雨奔到路邊照了相。

××××

它好像是帶我們走回剛才的路。

友人低著頭看著手機上的地圖,佇立在人來人往,大正午太陽底下的路中央。
喃喃自語著。

於是原本完全不想用腦只想跟人走的我開始和他一起商討。
念叨了一陣才終於找到正確的方向,正是之前走過的烏節路段。
我笑鬧一陣問他:聽過動力火車的《忠孝東路走九遍》嗎?
所以我們是要在烏節路走幾遍啊?

那日是情人節前夕。是新山游神活動開始前一天。是友人再次出發前一個星期。
我說要到上次光顧過的日本餐廳。
說要去吃某次吃過的榴蓮甜品。
卻說不出要做什麼的所以然。

要吃。何必來新國呢?

於是我們再次走在烏節路上。
遙遙望著那推車冰箱與傘,友人說:那冰淇淋阿伯好像正好要開檔了。

那要不要等多一下。

頓了一下。他還是說走吧。
我聳聳肩,無可無不可。

回來以後,才又忽然懊悔那日沒堅持多等一陣。
記得那日我們一起在那裡吃冰淇淋嗎?天陰陰的,冰淇淋甜滋滋的。
這樣的情懷,毫無顧忌想做就做的情懷,也就不可能重演了。
明明一開始友人提議,阿伯卻未開檔。
後來我問得也挺無心。

於是我們沒吃烏節路上的冰淇淋。

在烏節路上大踏步著向前。
看見情人節裝飾又相互調侃。
是誰先說要找個有錢老公嫁掉;又是誰說記得把人家女兒介紹給他,娶了人家女兒就可以叫我一聲媽。
是我在某段路停駐,定定地凝望著對街的某小食中心,憶起的是當年和暗戀的那個他在那裡喝啤酒的時光;又是他順著我的目光望向對接,看到的卻是:你對情趣用品店有興趣?

笑鬧著,終於從烏節路走到武吉斯。
從大晴天走到閃電落雨,走到瞬間天晴,走到陰雲滿佈。

我得償所願吃到想吃的甜品。

後來,我們也就道別了。
所謂山長水遠走這一遭,也並非為了任何電影或任何演出。
要說出個理由嘛,也實在牽強。

其實也不過是在這半島南端寂寥的日子裡,剛好有個人可以找出來說說話、走走路。
這一次,就當作是這段日子與友人看戲聊天走路,打發時間排遣寂寞,給自己的一個結語。

給自己的最後一次回憶。

只是沒想到,依舊是在烏節路上走幾遍。









Copacabana的落日



我總是很有落日情懷。
大概因為骨子裡就是鑲嵌了那揮之不去的悲觀與愁緒。

夕陽總是無限好。
只是,也總是近黃昏。
轉瞬即將黑夜。
冥蒙曖昧的夕色裡,適合悲傷春秋。

一日將盡。
餘暉渺渺杳杳,合著疲憊的氣息散落於空氣分子之間。
瀰漫著。

這些時候,我喜歡安安靜靜地遙望落日。
無論身畔是誰,無聲是僅剩的語言。

那日我們清晨從秘魯的普諾搭公車。
第一次看見那湛藍如洗的的的喀喀湖。行駛在高原裡,穿梭在如藍色海洋的湖畔。
在邊境換了些玻利維亞披索,過了關卡。
抵達Copacabana,這座緊鄰秘魯的玻利維亞邊境旅遊小鎮,已是中午。

匆匆參與午後一時半的遊船活動。
又匆匆參觀了Yumani島。
將近落日時分終於回到Copacabana岸邊。

終於有閒散的心情回頭好好觀望染上了夕色的的的喀喀湖。





驀然瞧見在岸邊嬉戲拍照的情侶。
在夕陽里,格外動人。

藍天。高原湖。太陽島傳說。
落日。

我想,我大概是在岸邊佇立了好一陣子才和旅伴回到旅館吧。

靜靜地看著。
靜靜地聽著。
靜靜的。

是湖兀自翻攪的聲音,還是疲憊太陽的嘆息吹落湖水的聲音?

忘了Copacabana海拔多少米。
只是記得從岸邊爬回坡上旅館時候,難免呼吸急促心跳紊亂。

悲傷時候,我想要看落日。
凝睇著冉冉而下的落日時候,我一樣悲傷。

而我忽然想起,我已經很久沒有在落日時候,思念起誰了。


我在新山(新加坡)的日子(四)- 每一次告別

暮日裡,微風吹。
我舔著冰淇淋。

說說笑笑之後,他們倆陪我到車站。
微笑巴士二號已經蓄勢待發,售票員遠遠地就已在招手。
我匆匆奔去。

不對。復轉身,向他們揮揮手:再見!

×××××

一整日裡,他恍似在神游太虛。
迷濛惺忪的眼神。疲憊的步伐。
還有不停擦鼻子以致那鼻頭紅腫。

我依舊笑著。
他陪我到麥當勞買外帶晚餐。
他一直說不必,我卻堅持送他到JBS sentral星巴克。

揮揮手,堅持笑容也必須燦爛到最後。
然後我轉身。
隨即笑容化作淚,迅速凝聚於眼角。

那一天他生病了。

××××

是在地鐵站吧。
人來人往的。我也不清楚他們是往哪個方向。大概是不一樣的方向吧。

就這樣道別。

後來好幾次,就是在地鐵站的告別吧。

××××

你怎麼回呢?

搭地鐵啊。

也是這條線嗎?

另外一條線,在樓上。

陪著我排隊,等我上了車。
才真正地‘掰掰’。

新國地鐵站正逢下班尖峰時刻。
熙來攘往的。

××××

是這裡的隊伍吧?

嗯嗯。

後來我都到武吉斯皇后路的車站搭微笑巴士二號到關卡。
幸運地未曾遭遇長龍。
在隊伍裡,友人陪我繼續漫無邊際地亂聊。

一直到巴士來了,才相互告別。
總是在陽光僅剩淡淡的餘暉,空氣裡微涼微涼的分子輕撫臉龐的時刻。

心裡也總是淡淡的。淡淡的。
如止水。
卻溫柔著。

××××

理所當然地,送他到JB sentral。
那麼剛好買到下一趟班車的火車票。

大概倆人也都疲倦了。他更甚。
坐下沒多久,隨意亂聊了一下(我們總是在說些沒營養的東西)。
我說你睡一下吧,我看書。時間到了會叫你。

於是他拉上了外套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我又訕笑了一陣。

時光靜止。
JB sentral等候區域不會太喧嚷。
也許是傍晚六時許的關係,縈繞著的,多是一股疲憊慵懶的氣息。

然而是什麼樣的心情?
安靜地看書。不說話的陪伴。
不是情人的關係。
卻有一種幸福的感覺。

瞥見人流開始聚攏成一列隊伍。
閘門站著工作人員。
我喚醒他。

開心地和他道別。
一句話到了口邊卻終究沒喊出來: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

前一日正為別的事煩憂。
彼時卻暫時煙消雲散。

××××

無事可做。於是幾乎是被趕著提早離開。
島國忽而劈裡啪啦落下豆大雨珠。

我們倆跑著,一陣狼狽。

你要雨傘嗎?

不要。

他堅持不要,說雨一會兒就會停。
於是陪著我在遮雨棚的隊伍裡,又等候了一陣子。

雨似乎又來了。我再次拉開書包想把雨傘掏出來給他。
他仍舊是堅決不要。

果然不一會兒雨又停了。
眼看隊伍已在移動。
再次說掰掰。

往前移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尋找他的踪影,話語穿越人群,還來得及說一句:一路順風。

這是最後一次我與友人在此告別了吧。
就像初識時候在德里機場的告別。
總會有分別的時候。

××××

每一次告別,是否都會有重逢的機會?
這些微小的事,趁記憶仍舊鮮明的時候記錄下來。
大概也是記錄著在這半島南端,往來島國之間的一段特殊記憶吧。

如果不是有他/他們,半島南端的這段日子,是會有多苦悶。
似乎所有發生,都是冥冥中無形的因緣際會。
可貴。







我在新山(新加坡)的日子(三)

聖誕節。
美術館之旅結束。

我開心地跟著他倆找吃。
J一貫地比較有主意,老早問我要吃泰餐還是魚頭爐。

我想了想,沒吃過魚頭爐。
就魚頭爐吧。

不管吃了些什麼。
記得他們總會把好吃的留多些給我。
看我一味說話,湯汁快喝完了也沒添加,就會幫我加湯。

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找不著公車,唯有冒著雨邊走邊跑回到地鐵站。

那一次我是搭地鐵到Kranji再搭微笑巴士一號到關卡?
還是搭地鐵到武吉斯再搭微笑巴士二號到關卡。
許多細節早已忘了,卻記住了每次相聚的時候。

或許,還有告別的時候。

看似親近。卻那麼遙遠。
以為遙遠。卻總有那麼一點點親近溫柔。

(續)

開心就是

開心就是。
你記得某個顧客的臉孔,當初只是來買止痛藥。而你為了十顆一排,應該不到十塊錢的藥物,和他聊了好一陣子。思索著除了止痛藥還有什麼可以幫到他。
然後他確實把你的話聽進去了。
然後他來了第二次。
然後他又來了第三次。
你問他:吃了那個有好一點嗎?
他說:真的好很多!真的要謝謝你。

你希望他不必再來。
因為你希望他確實都不需要這些了。

××××

開心就是。
他說了眾多的問題中,也把你的話聽進去了。
然後很快的,他再來的時候,見到你,特意和你說:你上次介紹給我的,真的很好。謝謝!

然後你開心地拍起了手掌。
真心替他開心。
因為你想起上次他愁苦的臉,而那天他神清氣爽。

××××

開心就是。
你明明心事重重。
明明就開心不起來。

見到他,還是笑了。

不過就是吃吃飯,聊聊天。
走過Wong Ah Fook街,那渾濁又細細飄來的異味阻止不了你戲謔著叫他嘗試跳進河裡。
想起看《La La Land》之後,他也叫你學女主角的阿姨跳進塞納河一樣,跳進那道新國某“河”(還是渠道?)。

雜七雜八亂聊一通。
偶爾各自看書。
雨在咖啡館窗外模糊了街道。
然而並沒有濺濕你的心。

他倦極,在等火車的空檔合眼小睡。
而你在一旁安靜地看書。
然後看見閘門開了,隊伍開始移動。
你喚醒他。

開心道別。
心頭暖暖的。

只是這樣簡單的陪伴,就已經足以暫時拋卻前一日的憂愁。

雖然他也會拿馬國和新國的差異打趣你。
雖然他也會說:你就來新國工作啊。
雖然他也會很可惡地說,除以三就很便宜了。

然而你就是不會生氣他。
因為你也知道他都悶得快長蘑菇了。

××××

幸福就是。
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她給了你最及時的勸慰與建議。
聽你嘮叨。

雖然不是全都中聽,然而全都是事實。
她知道你不快樂,不必你說,就自然感覺到。
她希望你快樂,於是會主動叫你寫些值得感恩的事。

這些年以來,幸好有她。

××××

幸福就是。
在父母眼裡,你永遠最重要。
你哭。卻又覺得被疼愛著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於是你想要陪伴在他們身邊,不要再讓他們擔心。

在姐姐眼裡,你永遠是妹妹。
你哀求一聲,她就應你要求。
這些年她不在身邊,於是你就更受寵了。
雖然你們還是會吵架。

××××

開心就是。
仍舊是大過年的。
涼鞋走到一半斷掉了。

微雨中撐傘,和他笑著說著。邊思索著該怎麼辦。
然後你到雜貨店裡問印度大叔是否有補鞋匠。
然後的然後,你就買了一對新拖鞋。

踢踢踏踏踩著水。
腳丫子濕了又乾。
踢踢踏踏踩著油門回家。

××××

幸福就是。
回到家了。
雖然還有煩惱。雖然還有未解決的事。
然而你依舊開心。

明天的事,明天再煩惱吧。



過去。現在。未來。無序與路。

久違

低首按著電話往前直走,渾然不覺你已在眼前。

『誒你到底想怎樣?』

也不曉得是先聽到聲音,還是一種直覺。我抬頭,看見你直挺挺地站在那裡,臉上掛著那副似笑非笑的眼神。那久違的嚴肅與笑容並存的臉容。

微小的詫異瞬間被開心愉悅給融化。
嘴角漾了開來就無法收攏。

我吱吱喳喳地開始說。
被你一句一句簡短地反彈。

可那時刻我是真開心。

後來低沉下來的聲音,也確實是難過。
在地鐵車廂裡,我勉強打起精神和你說:新年快樂。
復看見你要笑不笑的趣怪神情。

你快樂嗎?
是我不快樂吧。

那將近50分鐘的地鐵路程。
車廂裡明亮舒爽。
不擁擠。無疲憊的氣息。
只是有種深深的寂寥。
即使夜未央。

我倚著地鐵門邊的座椅,一直沒有坐下。
新國沒有瑕疵的地鐵輕輕地晃著前去,載送一個又一個零落的靈魂。
低著頭,任長發遮住臉。
夜涼了吧。
而我輕輕地掉了眼淚。

沒有人看見。
亦沒有人在乎。

××

我依然喜歡你嗎?
爭強好勝,僅僅只是對你嗎?

而你永遠不曉得我心裡的百轉千迴。
或僅僅是,無力知道,無暇知道。即使知道了,也無能為力。

就像我對你的遠離與不屑一顧,無能為力。
我記著你說過的話,又有何用?

而我依然喜歡你嗎?

不重要吧。
只是那種在乎。那種要贏。
在你面前,早已是輸。

因為不在乎的人,永遠不敗。

不是的。不是怨懟。
只是想起你的笑,就覺得柔軟著心痛。

我還是那麼喜歡你的笑容。
雖然你總是吝於給我。


拉拉鏈

像裹著華麗美好糖衣的泡泡,仍存有細微幻想的人不忍戳破。
說夢想。說愛情。
即使結局帶著遺憾,她依然是美好的。

為了那一抹回眸與微笑,我想起了那個遠去的人。

我們不曾好好道別。
我並沒有達成什麼夢想。
我還沒有找到屬於我的幸福。

於是我們也不需要回眸與彼此祝福。
在同一座城裡,我與他 —— 早已是陌路人。

為此,我哭得稀里嘩啦。
低著頭,背著友人。
躲進洗手間裡,瞬間淚崩。

後來我看了第二次,再無相同反應。
說無感是騙人的吧。
只是像心電圖,偶爾規律起伏,偶爾心律不整。
卻只要仍活著,就不會是一條直線。

那我是否該慶幸,自己仍會感受,仍會笑,會哭。會為小事觸動心弦。
至少,我仍活著。

對這電影的喜愛近乎盲目。
如同當初愛上那個他,近乎盲目。

2016年歲末。我看了好幾部電影。
千里迢迢等車搭車轉車過關卡。
就為了一齣電影。

是傻麼?
這樣的日子卻再也不會有了。

過生日

你不記得。從來沒放在心上。

好友如同往常替我慶祝。
希望我會笑得像明信片裡,那兩位非洲小孩的笑容一樣單純。

笑容不再純粹,還會是我嗎?
我旅行。我行走。我回來。我書寫。

我卻一直找不回當初那個我。
那個和你剛剛認識,單純地笑,單純地思索,甚至單純為了你的出現而開心的女生。

或許她走失了。
然而她會回來的。

今年生日以後,她會回來的。


昨夜開會至凌晨十二時。 挫折與疲憊同時襲來,我選擇暫時依賴社媒關於寵物的影片麻醉自己至凌晨一時。 並調好鬧鐘翌日六點起床,準備七點到健身房。 雙眼乾澀。終於勉強闔眼睡去。  電話鬧鐘響起。掙扎著在天暗裡醒來。 懵了一下。 今天好像是公共假期。健身房八點才開門。 於是我去了洗手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