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濕。老街

我抬頭。
看見『Chee Chiong Gai』光鮮亮麗卻略顯疲憊地掛在昂頭看見的距離,棚頂下,那紅彤彤俗艷的燈籠之間。

白底紅字的看板接連幾個出現在稍做四十五度昂首的距離之外。
以國語與英語,默默簡化叨敘著茨廠街的前世今生。
哦,不。前世。

今生的茨廠街,在空氣仍然潮濕,喧嘩仍未歸位的早晨裡,蒼白著。
或者也一如往常的蒼白吧。

然而也許是起了個早。
也許是凌晨時分的一場滂沱驟雨一路延緩至汨汨稠稠的細雨,替K城洗刷掉了恆常的燠熱。
更也許是,這場被雨洗滌過的,晨光裡的老街,仍然相對清冷而不擁擠。

蒼白的老街。
悶哼著。窸窸簌簌著。
外地來的聲音。
或本土的聲音。
早晨雨濕過後的聲音。

我踩踏著地上的水窪。霹靂啪啦。
大部份時候牽著媽媽的手,復抬頭看看。

那些依然很不搭掉俗氣的紅燈籠,依然懸掛著。
兩旁的老房子,新與舊突兀又和諧地交錯著。

兩層高的樓房,緊挨。
高層樓的間隙偶然有攀滿歲月與雨濕痕跡的烏黑泥土,和凌亂叢生的綠色藤蔓。
建築也像是在垂垂老矣的姿態裡,年復一年被裹上了一層蒼白但勃發的詭異生氣。
且老去,且在縫隙陽光與雨裡長出綠色枝椏。
的一種詭譎。

而中間夾雜著粉刷過的,不顯老的房子,反而更蒼白了。
被刻意抹去的年歲,無論怎麼裝飾,終究是失去了自己吧。

而老街不在乎。

××××

底層樓房露出了臉孔。
老去的街坊。依然穩紮的中藥鋪似一種時代的象徵。
白髮蒼蒼卻腰挺健壯的人影在店裡忙碌著。

再多十年。
再二十年。
他們會在哪?
中藥行會在哪?

華人當初遠渡重洋,紮根在這南洋黃金之地。
沒有了四季,只有恆常的熱與潮濕。
卻還是留了下來。

富了的。遷移了。
留下的。是守著什麼?

一代又一代的人,繁華了街。
又褪色了街。
不一樣的膚色聚集,又不一樣的族群替代。

一直以來,她的繁華與褪色,都與外地而來的人有關。
然而她不曾沒落。
消失的故事,隱匿在哪些垂垂老矣卻堅強的背影裡。
收藏在哪些轉角即忽略的巷子裡。

新的故事,又被哪些同樣離鄉背井的身影充盈。
龍蛇混雜。明媚陽光下熙熙攘攘卻依舊暗流洶湧。

背包客聚集在這。是那種混亂與衝突處處的畫面嗎?

於是清早看見遊客或個人或成群走過那水窪與正在緩緩甦醒的街形成一幅和諧安然的風景。
洋人一家五口在新九如茶餐室和老街坊,和我們,和一些稀落的人,吃著早餐。

後來我們又去了對街的漢記吃粥。

和爸媽悠閒地晃蕩著。
在這雨濕後清涼的早晨。

幸福啊。
不過是這個樣子。
不管在哪裡。

××××

忘了說,老街十字路口忽然矗立了一座設計充滿味道的酒店。
在雜沓的街,紛亂的人群裡。

突兀。
搞笑。
矛盾。

那是蒼涼嗎?

××××

小時候的除夕,我們一家會來這裡感染農曆新年的氣息。
很多年了,我們不再來。

××××

綠島唱片。
柏屏戲院。
大眾書局。

時代的淘洗。
歲月的變遷。

我走在清晨的老街。
感覺那將醒未醒,甚至目睹了街頭一場不知名的衝突。

匆匆拉著媽媽的手離開。






路上

2016年8月。 從列城回返馬納里,我很幸運地成功預訂官方廉宜的,只在特定季節運行的旅遊巴士。 兩日一夜的行程,夜宿半途某處。 那一路。 如同此前我獨自從馬納里搭乘將近18小時,凌晨出發的拼車的路上風景一樣。 絕美而讓人驚嘆。 只是當時有一段時間是沈沈夜色,看不清。 而返程,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