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新山(新加坡)的日子(二)


新國五十年國慶。即便連路上都刻印了這整齊精美的標記,在在昭示著這國家不容許絲毫差錯與失敗的執著。也因此,新國方是今日的新國。

乾淨。整潔。規矩。
那是我對新加坡的印象。
也一直都是。

小學畢業旅行的第一次出國,就是新加坡。
那大概是我們這一代小學生的相似記憶。
虎豹別墅,聖淘沙。還有什麼?大概還有魚尾獅吧。
只是早已模模糊糊,不復記憶。

後來我再到新國,從來都只為了人。
不是為了事。

一直到我來到了新山。

××××

我仍是想提起當日在McLeod Ganj的某家小雜貨店裡,老闆聽我說是馬來西亞人,問了我關於新柔長堤的事。

那是否一座很長的橋?

我記得我告訴他:應該不是很長吧?有人還走路越過長堤呢。

後來我們在列城就遇上了兩位隨和的新加坡弟弟。
一起為他們其中一人慶生。
不過才剛相處,即熟絡得像認識了許久。

然後回國。
然後工作。

然後逼不得已南下到新山。

××××

如此乾淨。整潔。規矩的新國。
言論被壓縮。自由被妥協。為了繁華,一切皆可拋的新國。
一座城市國家。
看在那懶洋洋又滿是憤怒的鄰國人眼裡,卻是即羨且妒。
卻如何想要打造東南亞藝術之都?

總覺得藝術該是與政府對立。該是對社會有所審視與批判。
該是突破禁忌。
暢所欲表達。
這如何與我印象中的新國相符?

姐姐說:你就去看看吧。
看新國以什麼角度詮釋東南亞藝術。

於是特意選擇了聖誕節這個免費開放日,來到新加坡國家美術中心。

然後我卻在未開館的一個小時裡,再度以一個遊客的身份遊覽新國。

 一個人。卻自在貪玩。
一心只想去看看那尾久違的魚尾獅。

把富麗堂皇卻悄然孤寂的美術中心拋在身後。
一個人晃蕩著往魚尾獅公園的方向走去。

心裡卻是喜滋滋的。
不為了什麼。
倒只是覺得好玩。
像在找回那個小時候的自己。



 

赤道艷陽下的魚尾獅被人群簇擁著。
我先是倚在欄杆上觀望著那最近老出現在新加坡旅遊照片裡的建築。
隔著一水,發了一會兒呆。
又好玩地環伺四周,看那人來人往。
看遊人擺姿勢拍照。
看那些快樂的眼。
看無處不在的自拍棍。

靠近魚尾獅的時候,早已看見人滿為患。
沒有新加坡人會再來這裡看魚尾獅。
沒有馬來西亞人會對魚尾獅有興趣。
然而許多遊人,或許大部份是中國的,也有日本的,韓國的,香港的,興致勃勃地在路人甲乙丙丁的陪伴下完成自拍或到此一遊照。

因為抽離。
因為純屬好奇貪玩。
因為只想看看小時候看過的魚尾獅。

反而沒有不耐煩,只有對穿梭往來不斷,擁擠著快樂的遊人們滿是好奇。
兀自笑著,照了一會兒相片。

然後又蹦蹦跳跳地趕在十點前回到國家美術中心。

大馬路空蕩蕩的。
我看見有人騎腳踏車,有人慢跑。
佳節的早晨,大概只有遊人最精神飽滿。

包括我。

其實我喜歡這樣的自己。
沒有太多批判,只有溫和。

那日清晨,陽光暖而懶。
一個人的自己。
我還挺快樂的。

(續)

我在新山(新加坡)的日子(一)



當我仰望著那光。
像仰望著我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藝文高度。

館內的冷空氣颼溜溜地包裹。沒有溫度。
也不曉得是心裡沒有溫度,還是實在認知太貧乏。
我與色彩對視。

卻找不到當初的那種震顫與感動。

像在龐畢度中心。像在奧賽美術館。像在普拉多美術館那昏暗的燈光下注視著戈雅的黑色繪畫(Black Paintings)。那種與藝術對視而產生的霎那情感交匯。
是的。交匯。

宛如感受到了些什麼。而那個什麼,即使是自身的想像,也是極度真實的情感。

然而在這裡,我只覺得拘謹而冰冷。
新加坡國家美術館。





後來我又想,是否自小我們所認識的,都是歐洲畫家。
讀過的故事,都是歐洲藝術家的故事。
於是有了想像,有了情感堆疊。

因而在真正相遇的那刻,激動得不能自己?
就像曾經讀過卡密爾與羅丹的故事,因而在羅丹美術館裡,即使只是一張明信片,都能感受到卡密爾在雕塑裡源源不絕傾注的情感與絕望。

也記得在奧賽美術館裡看過卡密爾的雕塑。似乎就能感受到她那雙手的溫度與力量。
那時候,她是否預見自己的結局?

然而在新加坡國家美術館裡。
在東南亞館藏或匆匆行過的新加坡藝術家館藏裡,我卻找不回當初的情感。

或許只是因為我認知太少。

然而這座美術館是有野心 的。
那規模與氣派,或許就是向歐洲有名的美術館學習的。

然而。
到底是我心空洞?還是我太膚淺?
或許我該向藝術家姐姐討教。

還有莫名的,為何有人要和畫像拍照?

然而。
還是喜歡這樣逛美術館的時光。
即使是一個人,仍是美麗的時光。

我享受這樣一個人的時光。
因為這樣的時光讓我思考。


(續)


嘿。你在哪裡?



那日天陰日沉。
人稱小瑞士的巴里洛切,灰灰的。
陰鬱得像太陽遺落了光在億萬光年的星辰以外。

我走到小鎮邊緣的教堂。
阿姨見我一人,特意叮囑我要小心。

我走下小山坡,踱步到海灘。
無人寂寥的,空曠的海灘邊。
那遼闊因為灰,顯得絕望。

風刮來,吹不散的是心頭孤單的憂鬱。

後來我一直都重複這樣的場景。
像執著著什麼,把自己無止境捲入那深不見底的幽微黑洞。
不願醒來。

在阿根廷開始旅行的那段日子,我很少快樂。
於是記憶也就,灰灰的。

××××

正如有人看見我總是陰鬱難解思索過多。
卻也有人只看見我樂觀開朗,止不住笑意的臉孔。

我悄悄靠近那背影。
呼一聲跳躍到他身邊,想說要嚇他一跳。

或遠遠地看見了,就漾開了笑臉,幾乎跳躍著迎上前去。

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人世複雜。不明白何故猜度。
也不明白為何有些人也特別簡單。
一條腸子通到底。

更不明白為何,有人會對我如此輕易就推心置腹。
想想,原來也不是第一次。

只是有時候真的兼顧不來。

××××

小說寫完。修稿當中。
高興。
又了卻一樁心事。
又可以寫我非常想寫的小文。

黎湘。文偉。
你們還會出現在我夢裡嗎?

Your name is nice

清晨惺忪醒來看見友人的訊息說:Your name is quite nice. I'm not disappointed at all.

剎那一愣。我的名字很nice嗎?
無端端幹嘛提起我名字啊?

數秒後方清醒。
我們前一日一起去看的電影《你的名字》。
是我很不要臉地硬拗他陪著我去看。

那時候他很隨意地說『就看啊』。在我千叮萬囑之下查了電影時段,約好見面時間。
卻還是在電影開映之前問我:電影到底說什麼?

然後碎碎念說都是父母帶孩子來看。
我只好半開玩笑地對他說:你就當自己是被姐姐帶來看戲的弟弟好了。

那日龜速穿越長堤來回路上發呆看書。
時光像凝固的冰,凍住了那一日的記憶碎片。
即使路途恍似漫長,抵達時候看見他在地鐵站內呆呆地遞予我Ezylink卡,還是瞬間開心起來。

雖然他還是淡淡的,老是一幅精神不濟的樣子。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也不理他是否在思考著什麼,或在想著該怎麼走。
總是走到一半,又被帶回頭。走錯了。
我也不在乎,只跟著團團轉。

如此這般瞎繞了一下,隨意吃了兩口他買的燒烤,在電影院裡,他問我:電影到底說什麼?

這位友人真隨意得有點過份。

××××

或許是期望太高。
反而失落。

雖然仍是有些時段落淚了。
又哭又笑的。

我本來就容易哭。

××××

就差那麼一點點。
就是那麼一點點。
直搗你心臟。

直搗你心臟的那一束光。
照亮你心裡的黑暗。

就像,必須等一個。
走進你心裡的人。
不能將就,無法將就。

××××

遇見那麼艱難。

不。
是我遇見你的時候,你還不認識我。

最觸動心頭的,反而是這裡。

××××

可為何無法完全投入?
或許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
後來我想了許久,也許是男女主角之間的情感投入太快,少了醞釀,因而讓我若有所失。

或許會想要多看一次。
到底哪裡出了差錯?

就這樣。
一點喜歡。一點失落。一點遺憾。一點回憶。

××××

也許我比較記得的,是那段漫長的越境路。
是友人帶我去吃的日本餐。
是他帶我無聊地走在我嚷嚷著要看的聖誕裝飾的果園路上。
是一起吃冰淇淋。
是他願意陪我一起無聊。

地鐵站分道揚鑣的時候,我說了謝謝。
就看著他匆匆離開。
而我背轉身,沒有回頭。

××××

後來友人又說:Your name is surprisingly nice。
我只好回說:I know my name is nice, I know that. 再配上一個笑臉。



希望與失望之間

如果從來沒有給予希望,就不會有失望。
我討厭給予希望的人。

然而無法承受失望,又算是什麼成人呢?

該學習的,好好接受。好好處理。
然後遺忘。

××××

我總是容易淚流。
為了莫名感傷。

像那日在關口告別朋友。
原本還笑著揮手。
迴轉身即淚濕了眼眶。

難過什麼呢?
難過友人抱病,卻為了一句其實沒有說好的約定,只因我一直提起,任性地說:明明說好的。而勉強赴約。
陪我無聊了一個下午。

我算哪根蔥呢?

××××

心很疼。

又決意孤立自己。
只有孤立自己,不釋放任何情感。
我才能如他人所說的堅強。

才能走得抬頭挺胸。
才能快樂。

××××

街上晃蕩。
不經意就想起,啊。
我們曾一起在那裡喝啤酒。
我們曾在人群裡走著走著,就錯過了一個地鐵站。

那年。
我巴巴地從吉隆坡搭夜車,睡眼惺忪間來到新加坡。
只為『友人之間』的相聚。

然而記得在凌晨五時多的地鐵站,他到來接我。
邊碎碎念說幹嘛不早點短信他。

我說:讓你多睡一些嘛。

我也有我的溫柔。
只是不易顯露。

然後,就沒有了。





讀書中

如果在這裡我也無法隨心所欲,那保留此地又有何用?

××××

《春宴》大概是第一段非正式感情在逃避與彼此傷害之後看的一本書。
裡頭有許多我寫下的筆記,畫下的記號。
通通與自己當時的激烈與糾纏有所關係。

然而一些感想已是如煙。
一些文字如今讀來已嫌拖沓。

原來她只適合一時心境。

然而書裡的慶長仍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如果人的一生,真的能夠遇見那個如此靠近你心靈並與之相愛的人。
如果那份深沉的幻覺能夠成真,只是抵擋不住生活的現實。

許多人終其一生。
都不會遇見這個人。

而只與一個剛好的人,締結盟約,攜手世俗。
平淡過生活。

無論哪種,終究還是過生活。

我讀著書。
驀然濕了眼眶。

××××

努力地寫黎湘與文偉的故事。
卻發現黎湘在我心裡的面目仍舊模糊。

只是知道,她一直在堅持做著一件事。
她不因為挫敗而逃避。
不因為訕笑而停止。

堅忍不移。

回頭看馬國,只覺心傷失望。

有時候難過,確是為此。


無題

每次重讀慶山(安妮寶貝)的書,總讓我重燃書寫的慾望。
恍似在她的文字裡,如鏡映照出我內心的渴求。

近年她作品趨向寧靜平和。雖然依然有種冷,卻已不若早期作品裡的暴烈。

而我自己。
則在忙碌的適應生活與偶爾的胡思亂想茫然失措中,在電腦面前的手指已不若往日飛快敲打著鍵盤。

只能偶爾寫些所思所感。
可這又是何等寂寞。


札門烏德的幻像

友人鮮少主動聯絡。
即使有,也三八無聊時候居多。

是那種人家會以為你們熟捻得應該有些什麼,其實卻什麼也沒有的異性朋友。
昨日驀然問起我札門烏德是否當年蒙古旅行的邊界之城。

我說是啊。

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年輕。
我還很傻。

××××

2016。2010。
六年前。

在三十多年的人生裡,六年算什麼呢?

或許我只能很坦然地說一句:至少六年前,我有勇氣承認當時曾經深愛過。

即使往後不過是連翻反复與折騰。
但能承認自己深深愛過一個人,又狠狠地痛過哭過。

我該為自己的勇氣驕傲。

然而勇氣總有用盡的一天。

××××

再也沒有勇氣承認些什麼。

如果有所動心,也不過是剎那幻覺。

『我喜歡你』『我愛你』
冷靜下來,不過就是四個字與三個字的差別。

卻也離我好遠。

××××

真正可以休息的時候,才發覺其實已經非常疲倦。

也只有在這些時候,才感覺到寂寞。

××××

不是不寫。
只是因為珍而重之,萬語千言。

千絲萬縷。
想寫。
卻已無言。

××××


想看煙火。
想瘋狂地玩一回過山車,坐一回摩天輪。

不是眷戀年輕。
只是年輕時候不曾輕狂過。

想做,不過就是一回。
至少是要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

××××

札門烏德。
恍恍惚惚模模糊糊。

那年風沙曠野中。
當年失語邊界上。

那一趟有痛,有苦,有淚的旅程。
早已煙消雲散。

只慶幸。

有些友人,依然留守,不曾離去。





十月末。十一月

倏忽來到了十一月。
終於在上個月凌晨驚魂與一趟折騰破財之後,順利獨自駕車北上回家。

天仍黯黑。
滴滴答答縹緲淅瀝的雨。
一夜未竟,連上了凌晨時光。
即使車子上了大道,依然因為天暗而維持在時速80 - 90 左右。

對於黑暗,又因一樁事而懷抱加深的恐懼。

雨霧迷離。
那淒迷。那孤單。
我在該停的時候停下,匆匆又上車。

天濛濛亮之後,仍是淡淡淺淺的灰。
聽著劉若英。又換蔡健雅。最後王菲。
仍是舊時歌。舊時曲。

邊駕駛,邊回想。
偶爾會因為音樂而聯想到了某件事,繼而獨自哭泣。
就那麼一下下。

長征似的回家。
對我而言,那麼陌生。

××××

熙來攘往的地鐵站裡。

我環伺一周,仔細看每個人的臉。
也深怕自己錯過,怕其實已經忘了他們的臉。即使也只不過是兩個多月的事。

驀然往出閘口裡頭望去,看到那長長的雙手在大力地揮。
是那個初次見面,覺得他人如其生肖兔子的小弟。
也同時看見了那個較為沉默,卻一樣和藹的友人。
我一笑,小跑步奔了去。

然後是一整個下午,吱吱喳喳不停地說。
像是要把近一個月來沒上班時候的無語都放大數倍,拋予這兩個善良可親的小弟弟。

不斷地說。
吃的時候說。不吃的時候也說。
大概只有往廁所跑的時候沒辦法說。

也不知怎的,像上次在列城初次見面不久即放開心懷的莫名其妙。
我說得百無禁忌,笑得毫不掩飾(就是連掩嘴扮淑女都不會的那種)。

即使他們總是聽的時候多,說的時候少。
偶爾問一些我答不出來的問題。

仍是不捨得分開。

吃完甜品,即使肚子仍是撐著,卻在他們的提議下,欣然接受吃雪糕的建議。

暮日時分的武吉斯依然是喧嚷的。

涼風習習,很是舒服。
我舔著冰淇淋,像回到小時候那麼快樂。

在地鐵站前的空地上,亂聊著。
或者說,是他們聽我亂說一通。

如此衷情那段時刻。

快樂一如小孩。

××××

往關卡方向回去的巴士上。
城市。長堤。
風景刷刷倒退。

車上卻是一室的疲憊呼吸。
看見一老伯穿著T-shirt長褲,歪倒在座椅上睡下。

我望向窗外落日中的海峽。

心裡驀然悲戚。

不過隔著一彎海峽。
卻如何相距如斯遙遠。

以致人來人往,日日出國又回國。

而我呢?
巴巴地越過了長堤,沒有去見最想見的人。
不願開口不願主動。

卻毫無忌諱地告訴他們我曾經對某人告白。
『不過人家不喜歡我啦。』

說時不悲不喜,只是提及。

『那是誰啊?』
我回頭朝他促狹一笑,壞壞地說:我才不告訴你!

笑著。

××××

十月末。十一月初。
我很快樂。

只是快樂之後,我總是會想:能有多快樂呢?是單方面還是雙方的呢?
然後呢?

如果渴盼相聚。相聚可喜。
分離又是否更加不容易?

於是每回快樂的相聚之後,我總會失落好久好久好久。

在回想的時刻,越是快樂的時刻。
卻越是讓我想哭。


生活瑣碎

自來到新山,日子像回到旅行時候的簡約,又像回到大學四年的孤寂。
最空虛的卻常常是自己的胃。

自煮自然有樂趣。
可大概每天都是全素餐,常覺得肚子空虛。

有兩回在外頭吃。一次是特意去吃Kenny Rogers的烤雞,一次是開會老闆請喝飲料和吃蛋糕。
結果兩回都吃太飽,以致肚子絞痛跑廁所。

每日都覺得餓是想怎樣?
結果好友必須拜託新國友人餵飽自己。

可我擔心的卻是之後找不到洗手間。

××××

此前讀林悅的《失眠書》。
想起好幾年前,自己也曾以書信的方式將故事說予心頭在乎的人聽。

可惜每回都沒有好結果。

我喜歡寫信。
喜歡用筆寫下心裡所思所想。

只是近年已不再有這樣的對象。
即使有,也徒剩一廂情願。

想起的,是那時候心頭懷抱浪漫情懷的自己。
和漸漸心冷的我。

沒有珍惜的人。沒有理解的人。沒有共鳴的人。

其實生活不過就是這樣吧。
也只能漸漸。

淡了。

××××

在讀吳明益的《單車失竊記》。
某段寫到一老人與一阿兵哥潛入某個積水的地下室,恍惚間竟發現類似“魚人”的魔幻情節。
剎那兩個念頭跳出來。

周星馳的電影《美人魚》。
馬奎斯的《百年孤寂》。

也差太遠了吧。

也忽然想念起甘耀明的《邦查女孩》——其實是很有趣的小說。可是書本太厚重,上次讀三分一跑了去南美洲旅行。這次來新山又太多東西要搬。

看來下回得重新開始了。

××××

休假日無所事事。
寫不下湘姐的故事,只好不用腦地拼命看連續劇。

希望明日半日外遊能帶來一些靈感。



最近看的書

連續四日,每天十二小時的工作終於迎來一個休假日。

今日天空似乎有霧霾。

我隨意做了些運動,就迎著那濛濛然卻依舊有微微的藍的天空,盤腿坐在泳池畔的矮凳上看書。
雖無風,卻似乎有空氣流動。
涼涼的。
不一會兒沒了汗水粘嗒嗒的感覺。

泳池畔無人。
安靜地。獨自的。

我讀著那遙遠的文字。
好遙遠好遙遠。卻好靠近好靠近。
我想你必不喜。亦不明了我的心情。
你總理性。
我不。


已經第二次翻閱。
仍覺心底柔軟處被觸動。
那埋藏在心底很深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一直不願去碰觸的,許久許久以前如夢囈語。
那埋藏在心底很深很深很深的地方,那一直沒有認真去看待的,關於這十年以來所經過的每一場旅行。
為何想哭?
因為文字讓我覺得自己不堪。

你知道嗎?太遲了。
這些年來,已經有許多人成全我任性的旅行,寬容我去而復返。
一次又一次。

你知道嗎?
我已經不知道我可以夢想些什麼。

我努力地寫,卻從來不曾以此得到些什麼肯定。
我曾經希望像馬奎斯一樣,像高行健一樣,寫出類似百年孤寂和靈山此類的長篇。
然而我多麼力不從心。

然而原來還有那遺忘了的夢,卻也只能隨著這些年來用盡了的Quota,跟著付諸流水。
為此我想大哭一場。

而你呢?

認識你的時候,我曾經把心頭那些稚嫩的想法說予你聽。
曾經把所有疑問困惑毫無保留地與你分享,對於你的分析和意見深深折服。

可時曠日久。
我們久未聯繫。
不。不是因為那年告白失敗的彆扭。彼時你處理得很好,而我接受得坦然。

可真的時曠日久。
想與你聊的心情曾經那麼熾烈,然而來到與你如此靠近的城市,卻倏然剎車。
可以約見卻不願。

因為。或許因為不想讓你看見這個依然感性而不知所措的自己。
因為不想讓你看見這個高不成低不就,沒有深度和品味的自己。
因為不想讓你看見這個依舊沒有自信的自己。

在你面前,我總說不出什麼道理,反駁不了你的任何苛責。
可你也許並沒有苛責些什麼。

我看的書你不看。
我欣賞的文字你不以為然。
從來。或許。
 感覺與你最親最親,最肆無忌憚地談天說地的時候,只是那一剎的幻覺。
本來,我們就該是走在兩條平行線上的人。
不該相遇。

今日累極。睡了一下午。
最近的書你都讀完了嗎?還是讀不下去?

我依然有在看書。
總是雜七雜八,什麼都看。
就這樣,一個休假日快要結束了。

阿多尼斯

臉書偶爾會有一剎刷過,瞥見了你當時特別念想著的一句話,或一件事。
本地作者朵拉某日的status:世界讓我遍體鱗傷,但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 - 敘利亞詩人 阿多尼斯

於是我想起了那句讓我心動的話。在谷歌無遠弗屆的大海裡泅泳,卻無法用中文搜尋更多的資訊。許多資訊與詩歌看起來挺不可靠。轉而找英文版本,卻一直沒辦法對上這首詩:

『孤獨是一座花園
但其中只有一棵樹

絕望長著手指
但它只能抓住死去的蝴蝶

太陽即使在憂愁的時候
也要披上光明的衣裳。

死亡來自背後
即使它看上去來自前方
前方只屬於生命

瘋狂是個兒童
在理智的花園裡
做著最美好的遊戲

時光在歡樂中浮游
在憂愁中沉積

遺忘有一把豎琴
記憶用它彈奏無聲的憂傷

世界讓我遍體鱗傷
但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

向我襲來的黑暗
讓我更加燦亮

孤獨,
也是我向光明攀登的一道階梯

詩歌

這座浮橋假設於
你不解的自我和你不懂的世界之間』

然而僅此,就已經是最美好的相遇。
或許有一天,我會尋找這本中譯詩集。
《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

嚮往

所以你嚮往些什麼呢。
又遺憾於一些什麼。

藍天。
大地的淚珠。
稀薄空氣炸開來的登高渴望。

還是神秘氣息將你圍繞。
不知名的香氣迷惑了你。

還是。
源遠流長古人留下的絕唱。
長河落日圓的慨嘆。

你走在九曲十三彎的巷弄裡,抬頭看見九曲十三彎的藍天,是否也笑?
還是無感。

你用雙腳徜徉於你聽不懂的語境裡,是茫然恐懼好奇欣喜懊惱困惑還是無感。

你是否已經疲憊。
是否已經厭倦。

也許嚮往是幻境。
流連其中又脫逃。
脫逃久了又复流連。

你成為了別人的嚮往。
而你又嚮往著誰。

還是經歷過那些個什麼,你已知道嚮往從來沒有永恆。

所以你是否仍嚮往著一些什麼。
還是,生活不過繼續著盲目。

那些關於德里的事(一)

七月的新德里雖不若烤爐,卻依舊悶熱得叫人難過。
我坐到餐廳臨河的位置,無感地凝睇著雅木那河。
對岸朦朧。
正午陽光,彷若暈成了霧。

河岸簡陋的房子,是木搭成的棚。
瞥見正午時分在河岸邊納涼的兩、三人。
瞥見小孩裸身奔跑。

可河依舊孤寂。
悄然無聲的,過著夏日炎炎。

空氣絲毫不流動,不一會兒我即汗流涔涔。
回頭進入餐廳裡,至少員工願意替我開了那盞小風扇。
風熱。
卻聊勝於無。

在那裡我吃了五年以來不曾忘記的Thentuk.那很像板面的藏族麵食。
我說,那是撕版的板面。
你說,那不就是麵粉粿。
曾經如此無謂的對答,卻只有我在記著。
這些瑣碎小事。

××××

前一晚,我一夜無眠。

德里機場抵達廳徹夜播放著音樂。
不致惱人。可內心混亂。
警戒無限上綱。

要睡。亦無法。

德里機場夜班抵達的班機不曾疏落。
我反复翻看著打印出來,四頁一紙的印度孤單星球。
充滿不確定性的Spiti Valley,還是直接往Amritsar, McLeod Ganj去?去往我熟悉的地方,當我還是一個人的時候。

如果是往日的我,縱使憂慮重重,恐怕也會往東而去。
如果是你,更不必說。

你必然訕笑。
是啊。我終於還是選擇往西。

好聽一些,我聆聽了內心往McLeod Ganj去。
實話是,絕大部分原因是我害怕了。

害怕一個人去面對不確定性。
真的。如果有人相伴,我會義無反顧地去。

清晨未及六時,我眼皮沉重,卻打起精神。
宛如準備去戰鬥。

這是印度啊。
這是新德里。

搭上了機場快鐵,走進了德里的喧囂中。

××××

Kashmiri Gate 車站偌大卻無序。
諮詢台的小姐幫不了多少忙,我只好自己到樓下的車站月台。

你知道嗎?
那種混亂濃濁。而德里的天氣悶熱。

我問了數人。瞧了瞧車子的狀況。
誰的話我都相信不過。
德里到Amritsar,那是接近十個小時的車程。

從腦子到心裡徹底的抗拒著要坐十個小時這樣的車子到Amritsar。
我坐了下來,想了想。

終於決定離開。

我第一次到了德里的西藏村。
然後開始了我和你說的,德里的故事。

無甚特別。零散瑣碎。

××××

這是我在新山獨自度過的第一個休息日。
心裡有太多的話,卻無人想聽。
於是我繼續寫著寫著。

為了一場無語無果的呢喃碎語。

寫完。至少我心裡好過一些。

雜感

夜未央。
夜色卻已深不見底。

昂首看那穹蒼。
一撮一撮小雲霧偶爾藏起了泰半的星子。
仍有那自雲霧裡逃逸而出的,不放棄地閃爍著一光年的星光。

頸項已有些酸疼。
可天氣涼爽。
身邊有良朋。

仍是不捨得離開。

然後流星就出現了。
不急不緩。

滑過天際。

不可置信。又驚又喜。
仍是來得及雙手握拳,匆匆許了個願。

爾後與友人喜不自勝地呱噪著。
宛如要吵醒了嘟嘟村的夜。

兩個男生卻給了另類反應。
偉強說:真的是流星嗎?我還在想是不是。還以為是巴基斯坦導彈飛過。
Jason較慘。爬上了屋頂看星星,卻不知為何沒看見流星。

和這樣的組合一起經歷人生中第一次看見流星的瞬間,也算是一樁特殊的回憶。
讓那原本該是浪漫的許願,多了搞笑的色彩。

不管許下的願望是否會實現。
我會一直記得。

嘟嘟村的夜裡。
那一彎流星,刷過天際。
滑過心裡。

××××

在聽《太陽的後裔》的音樂。
驀然想起了他蹲下來替她系鞋帶的那幕。

『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戲沒看完。亦沒中毒。
可不知為何,想起這句話,總會有點感傷。

××××

網友。或網友的網友。或朋友的朋友。或網友的朋友。
反正一個『友』字,包含所有。

出書了。

他寫:世界讓我遍體鱗傷,但傷口長出的卻是翅膀。
在他部落格看見這句話。

…………

有時候。很多感想,想法,已無法言傳。
你只知道,有種悸動。
形容不了,寫不出來,更無法言說。
悸動。
或者說,震動。



失落。




對於這樣的一件事。對於這些事。
身邊摯友亦是熱誠追隨者。


感動於他們的熱誠。
卻總不自覺自卑。

而我算什麼呢?
而生活又算什麼呢?
而旅行又算什麼呢?

汲汲營營。

追求那虛無的歡樂嗎。

這位網友像兩枚靈魂住在同一個身體。
看起來如此讓人羨慕的生活。
而他自己想的又是什麼?
那他接下來的追求又是什麼?

偶爾仍會好奇。
生命。生活。於他,是否過於完滿?

然而生命豈有完滿。我想。
誰知道呢。

祝愿他新書發表會順利。
希望這本書,能喚起更多人的熱忱。
希望它的意義,終於被賦予。

是的。網友,說的是你。(笑)
加油。






薯條



留在新德里的最後一晚,我們說:來吃夜宵吧。
於是買了韓國辛拉麵兩包,在旅館樓下餐廳泡。
也順道叫了一盤薯條和煎蛋。

那盤薯條來到,我們群裡的冷面笑匠說:哦,真的是薯條啊。

可以一條一條數的‘數條’啊。

我們登時笑翻了天。盤子裡的薯條確實不多。
這位弟弟還真的數了,然後分配說每人多少條。

照片裡大概是吃剩下一半的時候,這位弟弟又再次分配。

回來一個多月了。
偶爾還是會想起那幾日我們五人之間的笑鬧。
很難得的讓我的行旅沒有悲傷春秋,反而留下縈繞心間的歡聲笑語。

有相處得來的旅伴,即使風景再糟,還是覺得美好。
更何況,那日同去的嘟嘟村如此漂亮。



隨想2

或許是因為手機遠離身畔,昨日一夜安眠。
依然早醒,卻感覺精神爽朗。

×××

胡晴舫的《她》是在月樹無意中瞧見的書。
篇幅簡短、構詞俐落。
在不經意的時候嘎然而止,留下故事餘韻。

裡頭的女性出現在我熟悉的亞洲國家。
印度、香港、中國、新加坡。
還有我極度熟悉的吉隆坡。

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通過一位台灣作家的眼光,看見自己城市裡頭出現的女子。

感覺那麼熟悉,卻原來如此陌生。

在國外旅行,與德國人、台灣人,都嘮嘮叨叨地說過馬來西亞讓人絕望與不平的政治狀況。
說了那麼多,卻原來像是沒說。

×××

無論對一位異性多麼有好感,而這種好感又是多麼無關情愛。
想來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總結這些年經驗,其實我挺容易輕易喜歡上一個人。
雖然這種喜歡有時候純粹只是喜歡。

而不是愛上。

總是哥兒們,偶爾也挺令我困擾。

看來我挺中性。
或許得改。

×××

今日依然休假。卻難得不疲倦怠惰。
早晨醒來。
到公園運動。
與家人吃早餐。
回家上網處理一些瑣碎事物、聽歌、整理旅行照片。

讀胡晴舫的《她》。
如今寫寫部落格。
感覺踏實。

開始重新思索一些事情。
旅行時候眼睛與心都挺忙,反倒是回來之後方有空閒慢慢思考。

緩緩的。
努力的。
好好的。

慢慢來,不急。

奇怪,倒是喜歡這個時刻的自己。




隨想

近一年來總是睡不安穩。
即使行旅途中,依然易於早醒。

很少很少,一覺無夢到天明。
那深層的睡眠僅僅某日在地球最南端的烏舒懷亞出現過。
那大概是最近一次,清早八時半醒來。
一夜好眠。記至今日。

卻也猶記醒來之後,七張空蕩蕩的床鋪。
昨夜同房的德國女子早已離開。

世界最南端。
盡頭。
空。

而前一日方同另一旅舍甚為好聊的德國女子依依道別。
翌日即醒在空無一人的房間。

登時悲從中來。
邊收拾床鋪,邊掉下了眼淚。

××××

昨日淺眠,醒來卻倦怠未消。
做了些拉筋運動,洗了把臉。
按照計劃往月樹買書。

沒為他買成任何書。倒是為自己買了三本。

××××

與友人相聚談笑。
說起南美一些小小驚險。

原來我不曾忘記彼時的恐懼。
只是無法表達。

笑著笑著。

回來細想。
不。
我不會再一個人健行。
是。
我害怕得想哭。

卻只能在雪地裡默默地回返。
默默地擦淚。

風有點冰涼。
不及心頭的寒冬。

××××

《太陽的後裔》如此風靡大眾。
十六集,自印度新德里開始看。
斷斷續續。
一個月過去,卻還有兩集未看完。

當然喜歡劉時鎮劉太尉。
這樣的角色,怎麼不討喜?
幽默、可愛、輕鬆。認真時候卻man到極點。

與友人說起女二。
倒追男二的女二。
勇敢又可愛。甚而比女一討喜。

然而友人說:倒追這回事,也得是你有條件才行。

我點頭贊同。
告白兩次皆失敗,可見條件這回事很現實。

戲而已。看一看,作作夢就好。

××××

與友人談起有些人會因為想要結婚,而在身邊出現追求者時,願意將就。
或感動委身也不一定。

於是我想。
即使想要有個伴侶。
卻絕不願委屈自己。

如此不願屈服的倔強,原來一直存在在心底。

不如驕傲地做自己。

××××

愛說話。愛笑。
卻偏偏極易陷入憂鬱多慮的情境。

是否有人會理解與接受如此極端共存於體內的兩個我?

因為人總喜歡看陽光的一面。
因為人只願意分享喜悅,不願共同承擔苦楚。

世界已太紛亂,於是陽光可愛笑容是殺手鐧。
偏偏在這一面的背後,有一大塊陰影。
那是許多人無法理解、不願理解、更不願接受的陰影。

他們不知道,陰影會減少。
只要你願意看見。



想念一個人

我好想你。

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讓我幾乎想馬上購買一張機票往南飛。
只為見你一面。

去或不去之間。
輾轉反側。難以決定。

一直到那猖狂的病毒乍然肆虐。

本來就沒有理由。
如此更難以自圓其說。

真的不為什麼,只想見上一面,好好說話。
因為我們好久好久沒見了。

日子過得好嗎?
那裡的空氣還好?
是否還在吸煙?
心裡是否已經篤定安然?

旅行時候,有否記得這個你在行旅中認識的友人?
記得我們在哪兒第一次見面?

記得那年中秋,我在比什凱克;你在巴基斯坦(是嗎?)。

中秋節又快到了。
然而你已經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遠得如同月球上的冰冷。

kee siao 三笑不設防




是日黃昏。

我們並沒有與嘟嘟村的落日相遇。
山谷內的斜陽看不出顏色,只是瞬間灰灰的。
似睡還醒的太陽。

然而我們走在田埂間,像噗噗燃燒著最後的餘暉,笑聲抖落在滿地的綠。

嘟嘟村的最後一個暮日。

我們五人失落於今早滿樹的apricot在這時刻被摘完。
卻仍一路笑鬧著、相互調侃著走回小旅館。

原本叫不出名字的W和J,總是很隨和地替我們拍照。
無限供應我們零食與餅乾。
甚至連酒店拿來的乳霜都貢獻出來了。
而我們只勉強找出了一包Tiger餅乾和美錄回贈。

然後W常無端爆出一兩句冷笑話。
常常他自己神色自若,淡淡定定的,甚至不太笑,就逗得我們仨爆笑成一團。

兩個一開始看起來文靜又不太說話的新加坡弟弟,在車子裡安靜得我們都快忘了他們的存在,安靜得讓吱吱喳喳的我們仨都覺得自己太吵了。
結果卻成了我們接下來在列城、Manali和德里最好的旅伴。

從我一個人到達列城,到最終五人結伴到機場。
那真是我這次印度之行最奇妙的遇見。


嘟嘟村和列城一樣,很早就天亮了。
司機先生帶我們逛著村子,我們總是停下來拍照。

如此不設防的相片,也不記得是W還是J 替我們照的。
反正在還沒混熟之前,我們仨就已經笑得像神經病。
這會兒也不曉得笑什麼了。

喜歡這樣的照片。
在完全不設防的時候的笑,他按下了按鈕,不經意記錄了我們最自然的笑臉。




前往嘟嘟村的第一日,我們已經一起在車子裡顛簸了大半天才抵達接近中途的Hunder村。
在沙丘上,我們大概是想拍個合照吧。
也忘了誰說了些什麼,更不記得是什麼事情。
三個神經病又笑得像神經病一樣。

而J(記得應該是他吧)捕捉了這一刻。

××××

一個人的時候我非常孤僻,亦不容易和人混熟,亂說笑話。
然而有兩個好朋友相伴壯膽,看她們說說笑笑爽朗和應,我竟也比平日放鬆。
如果沒有她們,我大概也沒那麼快能和陌生人混在一起。

因為她們的笑,我笑。
又因為W和J的隨和,我們最後竟如熟悉多年的朋友。

雖然當各自回歸各自的生活,往後是否能維繫真的說不准。
畢竟我仍是悲觀。
畢竟新加坡和吉隆坡,仍是四、五個小時的路程。
而這四、五個小時,就能隔開許多許多。

然而我會記得那些笑。
會期盼再聚。
會希望,有日我們幾人能再次一起旅行。

有這樣的旅伴,即使路途遙遠顛簸,都會被笑聲抖落。

××××

C說我幹嘛寫文章那麼憂鬱?有誰會看?
又說我們得把W說的經典名句記錄下來,把笑聲記錄下來,讓文章變得陽光。

我笑。
快樂的時候,誰想寫那麼多?

即使在如今記錄的時候,仍是微笑著,仍是……詞不達意。
是的,我始終不擅長寫快樂的東西。

然而我願記錄。記錄這些歡聲笑語。
記錄這些難得的時光。

巨塔裡的悲涼

日劇版的《白色巨塔》我看了這許多年,一直沒看完。
侯文詠的《白色巨塔》出版經年,我也興趣缺缺。只知道後來改編成連續劇,似乎是言承旭主演的。

許多年後的今日,我闔上了書。驚訝於自己的閱讀速度,也無言。

××××

雖不熟悉,卻也並非對台灣的醫療狀況、媒體生態一無所知。
所謂權力地位人事,工作那麼多年以後,我也竟然可以完全置身事外、不予理會,並尚算安然無恙。

人何苦為了這些而變得那麼複雜?
醫療精神與助人之心,為什麼可以因為種種外在因素而被扭曲?

我並非完全正直,自認做不到百分百道德正確,更不是道德判官。也明白職場總有規則,怎能容我全然超脫毫無所覺。
只是長那麼大了,依然無法理解何謂徹徹底底的功利主義。

有些事情可以蒙混著過關。
有些原則絕對不容許絲毫妥協。

在我心裡,還是有那麼一把尺。
不算太剛硬。
但有些底線不能碰觸。

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醫療界。

這關乎人的健康與生命。

我看著書裡的人物為了爭權奪利而褫奪患者的最大利益,只覺:這真的只是小說裡才會出現的事情嗎?

××××

然而人物刻畫並不深刻。原本以為的主角蘇怡華醫師,應該是串起全書的人物,應該代表著某方面的‘正派’人物。卻一直都模模糊糊。唯一寫得深刻的,是小說後段他完全不由自主地踏上那一段他從前消極對應從不爭取的道路。他站到了最高處,收穫最大的權力與地位,我卻只覺得蘇怡華失去他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 —— 他自己。

即使是關欣,這位熱血良善正直的麻醉科醫師,在字裡行間仍然是模糊的時候居多。還有邱慶成醫師,似正似邪,本該是個充滿矛盾點的精彩人物,卻很可惜地掉入了不冷不熱的水裡載浮載沉。除了際遇,感覺不到那應有的衝突。

然而故事還是好看的。雖然晦暗,卻屬緊湊。

最好的,是結局。滿溢的無可奈何,嘩嘩傾瀉的悲涼,掩蓋了此前的所有瑕疵。那不是一個美好而陽光的結局,卻是一部小說堪稱完美的結局。

××××

上網搜尋了一下改編自這部小說的電視劇,發現飾演邱慶成醫師的就是戴立忍。
心裡不禁暗自驚嘆於這樣的選角。
是精彩的選擇呀。

然而稍微看了電視劇簡介,還是決定不看了。
我算是挺喜歡關欣的,至少她比蘇怡華勇敢。

但電視劇畢竟不是小說。一些改編,或許不會是盡如人意的。

××××

雖然這些年身不由己地投入商業與醫療之間搖擺的藥劑行業。
雖然總是工作時候想離開,離開以後想回來。
雖然被藥劑行裡的顧客氣得說不出話,磨得快失去了熱情(如果曾經有那麼一點點)。

這一次我還是願意嘗試重新投入。
我希望。我期望。心底那顆想要助人的小小的、快要熄滅的火苗,能再度燃燒起來。
這一次,我不想被現實打敗。

如果上天能給我這個機會。






不想溝通的時候

不想溝通的時候,我把鴨舌帽戴上。
把帽簷拉下,遮掩住大半的臉。

對著四張歡笑的臉,我無法不想有聚就會有散的時刻。
無法不想:即有離散,何故要有相聚。

你傳來的訊息一霎觸動了淚腺。
然而在四張歡笑的臉面前,我只能忍住。

天曉得我多麼想哭。

萬語千言又豈是短短數句話在whatsapp裡能說得清?
你必然訕笑我的多慮多想,徒增煩惱,於身心無益。

百轉千迴,只剩下有一搭沒一搭的隔空訊息傳遞。
與空氣裡我突兀的半張臉,和沉默良久的無語。

行前恐懼症與恐慌東西不見症

未來兩年,我都不要一個人旅行了。
那種不安、忐忑、憂慮,隨著年紀越長,越覺承受不了。

是的。我會哭。

(忽然想起唯一一次崩潰大哭是在阿根廷的薩爾塔Salta)

××××

108天的南美之旅,只有唯一的一次,差點把手機留在百內公園。
自此對於手機總是小心翼翼。

偏生丟三落四的個性讓自己常常陷入‘恐慌東西不見症’的狀況。
我會忘了手機放在哪 —— 然後驚慌失措,心跳加速。一翻,原來往床上隨手亂丟的衣服給遮住了。
隨手收在小包包,出門卻只帶了相機包。吃早餐時想拍,手機不在。明明出門以後好似都沒把手機拿出來,也沒被‘疑似’人物相撞,相機包也一直在身前我看得到的地方。卻想不起手機在哪。坐立難安地吃完早餐,告別朋友提前自個兒回到旅舍。翻了翻小包包,才鬆開眉頭。

後來,我會在搭地鐵的時候,偶爾伸手進口袋看手機仍在不。或把相機包打開,迅速瞄一下看手機仍在不(相機太大,不容易丟失,倒是沒太擔心。),又把拉鍊拉起來。
這種因惶恐東西不見而引發的強迫症,還是挺惱人的。

××××

燈光微暗。
Live band音樂慵懶醉人,氛圍微微昂揚卻不至過於澎湃。
唯音響就在我們桌邊,難以聊天。

我捲縮在角落,攪動著那味道怪異的蘇打水。
趁這不必說話的時刻,反复咀嚼著朋友說的:你很堅強。
也不是第一次了。

有毅力。堅強。
強。
次數多得我都快懷疑自己心裡自覺的脆弱和不安都是假裝的嗎?

子夜時分,音樂未歇。
我問遠在他方的你。你覺得我是個堅強的人嗎?
(傻吧,這樣問。)

隔了一陣,昏暗燈光中亮起你傳來的訊息。
剎那眼眶一熱。

××××

在薩爾塔,其實那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
常有人說,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我卻在一切已成定局之後,在房間裡泣不成聲。

一個人流淚。
那不僅僅是因為一件事。

××××

每次一個人飛離,總會有行前恐懼。
然而抵達他方,還是得武裝起來。


玩雪(一)



四月。南半球的秋。
巴塔哥尼亞的南端下起了雪。

想是一夜的飄雪,方能將小鎮以白妝點。
醒來往窗外望去,仍有稀稀落落的雪花翻飛。
屋簷上,花園裡的帳篷也已覆蓋著薄雪一片。
我兀自輕呼,卻寂寞地牽起了嘴角。

曾說過,下一次不想再一個人看雪了。

×××

漸漸地,陽光暖暖地灑了下來。
我把自己一層一層裹住,走在安靜無人的街上。
踩著將融未融的雪,往小鎮上一個觀景台走去。

也許是陽光的關係。也許白雪始終可喜。
也許我對這座沒有那麼觀光化的小鎮還是心存好感的。
步履開始輕盈,心情不自覺地小小飛揚起來。

星期日,觀景台只有一、兩人。
小鎮面對著海。
隨意轉著,竟也興致勃勃地堆起了迷你雪人。

正興起,忽然一陣昂揚狗吠聲響起。
還沒回過神來就一陣白雪翻飛,狗狗在雪地裡嬉戲翻滾到我眼前了。
我笑了笑,怕它弄倒我的雪人,就往右多走幾步。
才剛站好,又一陣白雪翻飛,狗狗又翻滾到了我面前。
如此又重複了一次。

想是狗狗想玩吧。
我笑了笑。

×××

那是在南美的108天裡,唯一的一場雪。
降落在我挺喜歡,卻沒什麼地方觀光的Punta Arenas。
智利南部的巴塔哥尼亞區內。

一座小巧安寧,仿似與智利其他城市隔絕的小鎮。




Marga Taqsa與快樂不快樂


清晨天空蒙昧的時光,我獨自爬上小山坡上的車站。

前往大冰川 Glaciar Perito Moreno的巴士大概有兩、三家。
價格幾乎統一,除卻這家Marga Taqsa稍微便宜。
在這兒,便宜未必不好。

全車大概只有六、七人吧。座位舒適。
沿途風景流連眼角,美麗得讓人心碎。

到達票口,冰川國家公園的工作人員上車收取入門票。
沒兩三下就搞定,小公車準備開往大冰川公園裡頭。
而我們隔壁的大巴,因人多,看來還得等好一會兒。

××××

覺得這小車挺可愛的,就忍不住拍了下來,胡亂寫了些有的沒得。

××××

巴塔哥尼亞是一處老是讓我覺得天空很低很低的地方。
許多時候蒼茫荒涼。
加上又是旅程的開端(我總是在旅程的開端莫名忐忑與憂鬱)。

如今似乎也想不起來那時候是快樂還是不快樂。
然而那片大地的苦寒與孤寂蒼然是後來我在別處尋覓不回的絕美。

絕美。


風雨過後



從Sendero Fitz Roy入口處再度走出來,渾身是在半濕與極度晃神的狀態。

健行九個小時,細雨、稠雨、滴滴答答的雨、斜風、微風、無風,與從來沒有漂離的低落落的沉雲緊緊相伴。和全程只停下不到十分鐘啃了一片麵包的低血糖恍惚若身處幻境的迷濛狀態。

細雨其實未停歇,然後我看見了太陽。看見了霓與虹。
剎那想飆淚,卻手忙腳亂地掏出相機拍下這一幕。

風雨過後確實會有彩虹啊。多勵志。
走回鎮中央的旅舍時又飄起了濃稠的雨。

待回到旅舍,洗了澡換上乾淨衣裳渾身舒爽的時候,戶外終於艷陽高照。
我在飯廳裡呆呆地望著美麗的陽光。

想著:人生啊。就是如此讓你哭笑不得。

很愛很愛

什麼是‘很愛很愛’的感覺?
就是愛得心會痛,需要用手掌緊緊貼著撫慰的感覺。
是吧?

好多年了。那種很愛很愛的感覺灼燒心臟的疼痛感,已經在淡得不經意的風中,流去彷若永遠不復回返。誰知道呢?我只說,彷若。

有時候我想,我到底是愛他,還是愛『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那麼純粹、那麼痛苦、那麼不計後果。那麼失去自己。
卻也在極度沉湎之中,寫了些或許我以後再也寫不出的情感和溫度。
眼淚流成了渾濁滔滔的河,感情決堤,執著著不知收斂。

愛情能收斂嗎?

彼時以為讓你痛苦淚濕的人,才是你真愛的人;而讓你歡笑心舒的,只是你的知己朋友。
而今時過境遷,即使再沒遇見那個讓我『怦然』的人,卻似乎更渴盼遇見那個讓自己開懷舒心的人。怦然不能持久,燃燒會成灰燼。

快樂、貼心,一點點的平淡。或許才能細水長流。
那幾年我的激烈與尖銳,刺痛的又何止是自己?

就在某日我隱隱感覺需要依賴某人的時候,我夢見了他,和他的未婚妻或妻子。
醒來我想不起來他們對我說了什麼,只是記得自己似乎道別了。那是第幾次的道別?
之後第一反應竟然是:choi! 幹嘛夢見他?然後兀自笑了起來。

五年了吧?
中間也不是沒喜歡上其他人,只是一直再沒有當初的那種強烈和不顧一切的追逐。
這幾年我們偶爾見面,相隔兩、三年,你會小心翼翼地問起我對他的感覺怎麼了。一次故作冷靜、兩次更冷靜,卻難免支支吾吾。而今日,我卻可以嘲笑自己。
或許如果你再問起,我會笑著說吧?

當初他的決定是對。斷絕一切聯繫,在網絡無孔不入的時代依然能完全消失無踪,恍若就這樣消失在空氣裡。阻止了一切假借『友誼』之名的藕斷絲連,阻止了我的傻氣想法。


或許有天我會忘了他。或許不。
然而,那已經不是我生命裡一件重要的事情。

以後,不需要很愛很愛。
只想要安靜貼心的陪伴。





我們一起旅行吧

眼皮沉重。心沉重。
我捲縮在被窩裡,無法排遣內心的壓抑與荒涼。

似乎年紀越大,膽子越小。
越懼怕孤單。

忽然對於前方的旅程感覺忐忑,萬分悲涼倏忽而至。
害怕荒涼,害怕斷聯。
害怕前不著村後不巴店。
會獨愴然而淚下。

我留言:我厭倦了一個人旅行。
下一次,我們一起旅行吧。

然後瞬間入睡。

很久了。
好久好久不曾懷抱著這樣的心情和某個人說:我們一起旅行吧。

那種急切想要尋求依賴的心情。
而那個人,又為何是你?

練習題

雙腳合攏,微微躬起。頭枕著兩個枕頭在椅把上,蓋上被子。
我安穩地睡下了。

夢裡驀然感覺搖晃,以為地震。
數秒驚醒,原來是氣流導致機身搖晃。

我坐好,扣上安全帶。
睡眼惺忪。

家。
不遠了。

××××

奇異的一場夢。

他手環抱她胸前,貼緊她的背。
一股悲傷從他身上,傳遞到她的背,鑽進她心頭。
她於是繼續安靜地躺著,手緊緊地握著他手腕。
用力傳遞溫暖。

兩枚身影躺在床上,靜止無語。
只有胸前貼背與手握的溫暖。

她驚醒。
莫名想流淚。卻終究只是悲傷蔓延。

想不出何故有此一夢,何故難以言喻的哽咽會自夢裡延續到清醒後的一刻鐘。

××××

即使『回不去了』都覺矯情。
疲憊自身體發膚侵蝕自骨髓心臟。

我想安定下來。我說。
那是周而復始看不見盡頭的循環。

我看著他。
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依然笑得毫無節制。
卻無法大大方方地給他一個擁抱。

其實我很想很想,結結實實地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
一個感覺到彼此心臟跳動的擁抱。
太久未見,沒有忘記。

當他討抱,我卻急切閃開。
只是不習慣吧。對於擁抱。

而其實我卻非常渴望擁抱的溫暖。
那是一種:別怕,我在。的感覺。
是嗎?

××××

覺得不好意思。
卻是感動不已。

除了家人,有誰會因為你僅僅離開三個月而牽掛問候?
有誰會為了歡迎一個旅行回家的人,而做了『歡迎回家』的看板,在機場高高地舉起來?

千言萬語,無法言說。
只有她們理解我的倦怠,無條件支持我的所有決定。

有時候想起,會想哭。




還有更南

原來一月以後已停止書寫。
那段時間在瞎忙什麼?大概就是投稿,然後亂七八糟地開始計劃行程。
一切都是亂糟糟的。

正如我生活裏看似井然,心底裏卻總是一團風暴。
身為理科生,我並沒有特別理性或對數理精明。

半個月以後的今天,我依然只有那兩本Footprints的旅遊指南,和永遠在推遲看完的《蓮花》。
除了旅遊指南,我並沒有天天在看書。
有wifi的時候總是滑手機的時候多。
像是為了排遣心裏過於空洞的慌。

從布宜諾斯艾利斯一直往南。已經很南了,還有更南。
那種心裏的空洞,在休閒下來的時候更加張揚。

像是一切已預知,又像是一切已厭惡。
行走的時候,總有嘎然而止腦袋當機的時候。
一切憂慮沒有底線,總是不停詰問自己:這是為啥來著?

不過三個月,又有何謂為啥來著?
不過消費夢想,消費空洞。


烏蘭巴托。
八月的晨早。
陽光張牙舞爪,絲毫不若想像中溫和。

五年前的都城,我來不及認真細看。
彼時眼裡只有他人的影子。
為這抹影子哭。為他笑。為他失去了自己。

而一直到五年後的今日,方才細看這座錯失的城。

藍天依然廣闊。
而心,終於踏實而快樂。



前蘇聯式的房子,隱藏在轉彎裡頭的旅舍。
那幽暗破舊的樓梯。

剎那彷若回到初抵Osh Guesthouse的第一印象。吉爾吉斯坦的奧什賓館,那裡我曾經收穫滿滿的溫暖。

然而這兒是Sunpath Guesthouse,一開門即豁然開朗。
窗明幾淨,氤氳著家的感覺。
比奧什賓館更華麗,更優雅。

我一樣喜歡。

五年前的UB guesthouse,四年前的奧什賓館,2016年的Sunpath Guesthouse.
記憶交錯,陌生又熟悉。

蒙古。吉爾吉斯。蒙古。
當年的自己。
現在的自己。

我確定的是,我比2010年的自己快樂。




熱辣辣的炙陽下被烤著行走。
都是陌生又熟悉的街景。

遠遠的我一眼認出那讓人心碎又曾經動心的廣場。

成吉思汗廣場。
廣場如常。

彼時夜。
此時白晝。

人不一樣了。

××××

城裡的人不多。
烏蘭巴托依然如常。

那年我沒把她看清。
如今有機會重返,總算好好的、認真的,看她一眼。
認真的,好好看待自己。

即使八月夏日的太陽如此囂張。
但這是烏蘭巴托。
我終於好好地看了她一眼。很多很多眼。






遙遙的。渺渺的。我眺。
依舊是那麼廣闊的。依然是如斯無垠無際的。

我帶著微笑,看那夕陽下的暗紅石頭。
如此廣闊,就只有我們數人。

××××

五年以後我再回到蒙古這一汪洋似的大地,凝睇著的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而自己,又是否已經截然不同?

帶著很輕很輕的愁思與忐忑而來,我卻被一片笑聲包圍。
當我再次坐上那搖晃卻實在的吉普車,隨著風奔馳在廣無邊際的草原與大地裡。
我很少憂鬱。沒有讓過去的不堪回憶纏繞。

我想,一切真的已經過去。



陌生又熟悉的荒涼感。
心頭的荒涼卻已淡去。

暮日暖暖地包裹,卻仍似遠在銀河那頭。
夏日的蒙古,時空總是恍惚。

天仍亮著,而時已過黃昏。

我流連復留戀。




荒荒大地中,就是這一處。
悄然佇立著寺廟的遺址。

不見任何佛寺痕跡,更妄論香火繚繞之餘味。
就只是堆疊的石頭,寥寥落落的樹葉叢林在夕日的風力微微飄搖。

真正的敗落,是連敗落的痕跡也消失殆盡。

年輕的導遊說話輕輕的。
在礁石環繞的傾頹遺址裡,淡淡地說著。

當初的一座寺廟。如何何如。
蘇維埃政權的管理下,宗教覆滅。寺廟自然也就罪不可赦。

而我們爬上那層層疊疊的暗紅石頭瞭望遠方遼闊之前,經過完全不見痕跡的殘垣。
透著風,透著陰涼。
像透著歲月的殘酷終將煙消雲散、不復記憶。

只有那細小的植物。看著不起眼。
一經碰觸即紅腫若蟲咬。

荒涼敗落一至如斯。
遭棄以致荒蕪一至如斯。

唯有石與樹,生生不息。
棄。唯萬物不棄。





回望。蓮花。記憶。

憶其實已似受潮經年,多已模糊不堪。只依稀記得,某日不知何如,我自某處掏出那本書。硬紙皮,全白素雅,就只打印著兩個字:蓮花。作者安妮寶貝。陌生的書名、陌生的作家,卻是極度吸引我的文字與故事。

很多年以後,我回望這本《蓮花》。素白書封已是點點泛黃。不過輕翻數頁,卻即勾起昔日閱讀之時所受之震動。那全中國唯一不通公路的縣城 - 墨脫,那徒步的艱辛與潮濕,過程中男子與女子記憶與現實的交錯上演,那從不出現卻頻繁出現的女角—— 內河。男子心靈洞口的追尋與潰堤,即使殘缺卻終究擁抱了完滿。這些如同跳躍音符的段落,曾經在不同的時刻,相同地震顫了我的心。

書本距離首刷已是十年。距我初次閱畢,也已滿八年。而聽說遠在西藏的墨脫,傳說中蓮花的隱藏聖地,也已通公路,不再神秘如昔。雖然仍需徒步,雖然聽說不易,卻已可在三日兩夜內達成。那和書裡所描繪的漫長過程,已是一段渺杳距離。八年來,中間發生了一些什麼事,不過蒼白點綴。唯獨在回望這本小說的時候,彷彿還能找回一部份過去的自己。那個一直很喜歡文字的自己,那顆很容易感動的純粹簡單的心。

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文學作品。不算什麼大師級經典收藏。作者甚至在近年改了名字,喚作‘慶山’。筆調與故事從年輕時候的張揚潑辣任性,到最近一本書《得未曾有》的沉穩、平靜、淡然,更是讓我不小心看見了一個作者的轉變。然而有些情感、有些故事、有些名字,她就在那裡。即使十年過去了,你還是會記得,當初你喜歡她的理由。

雖然我已不再重讀《蓮花》(大概重讀不下三遍了)。但有些書,她會在你的記憶裡。而你清楚知道,為何你感動、為何你震動,為何你始終沒有遺忘。

莫名的就是有一霎,受潮而模糊的記憶疑惑地反問自己:在忙碌而逐漸麻痺心靈的生活之後,是否還會重拾好好閱讀,好好感受,並被好好感動的純粹歲月?

而今在讀甘耀明的《邦查女孩》。莫名的,偶爾眼角會濕潤。像雨露忽至,浪湧在心。
也許因為,古阿霞和帕吉魯都那麼純粹吧。

夢醒之練習題

我碎碎念著。
仰頭遙望著。

那漫天的星。
你的影子淡淡地渺杳而去。

××××

我笑著。眼角有淚。
我低頭。揣著手中的筆記本。

夕陽的風卷來了恒河的影子。
我恍若看見了消逝的時光。

都是預言。
和預知的心傷。

××××

城那麼冷。
凋零的時節,昂揚的色彩。
停擺的玩偶在酷冷灰雲底下,黯然孤寂著。

他們即將迎來春暖花開的盛怒。

然而我那麼喜歡,那清冷寂寂的時光。

那是一旦走過,必將跟隨一生的城。

××××

如果依偎你肩即會錯失滿天眨巴眨巴的星光銀河。
那我情願永遠錯過。

以換取。
一瞬貼近,一生記憶。


路上

2016年8月。 從列城回返馬納里,我很幸運地成功預訂官方廉宜的,只在特定季節運行的旅遊巴士。 兩日一夜的行程,夜宿半途某處。 那一路。 如同此前我獨自從馬納里搭乘將近18小時,凌晨出發的拼車的路上風景一樣。 絕美而讓人驚嘆。 只是當時有一段時間是沈沈夜色,看不清。 而返程,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