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你的心最靠近的地方

走了日本短短的一趟回來,朋友問我:你喜歡日本嗎?

我沉默了一陣。說:不特別喜歡,但也不討厭。

遂想起好遙遠以前,吉爾吉斯山上的那顆淚珠,頌湖。
湖畔,Oliver對我說,旅行在外,他從不討厭任何地方。因為每個地方都有她們的吸引力。

我從未討厭行旅裡的任何一個地方。
有否不喜歡?

或許。
感性點說。
真正喜歡的地方,是離你的心最靠近的地方。

而東京、京都,離我的心好遙遠。
也或許,那其實不太公平。那麼匆匆行過的城市,又能說些什麼呢?


××××


想起好久好久好久以前,有人來到喚作‘祿豐’的地方。
然後告訴我,他想我也會喜歡那裡。

我從未,以後也還未有計劃到這個喚作‘祿豐’的地方。
或許,那終究只能是一座夢裡的海市蜃樓。
朦朦朧朧,眨眼即幻滅。

許多年以後的今天,我卻依然相信。
從未有個人我如此堅信:只要他喜歡的地方,我一定會喜歡。
相反亦然。

卻依舊是海市蜃樓。

××××


來到一座城市、一座小鎮、一山川綠水,有人會想起:你也會喜歡這裡。
那不啻是種珍貴的福氣?

即使只是短暫的曾經。

××××

曾經,有人離你的心最靠近。卻也注定,他離你最遠。

他說。遊戲人間,心底不過等著一個人回心轉意。

而她說。她再也不要等待或追逐。

卻也一樣,潛意識裡地等。
遙遙地等。
不動聲色地等。
然後以為自己並沒有在等待。

是在等待嗎?
不過歲月流轉,獨自堅強。

她已經把自己武裝起來。
他呢?
是以嬉笑掩飾什麼?

他與她。
不過各自等待。
以各自的方式。

正常的休假生活

想要一個正常的休假生活。

比如說。

週六睡到自然醒。賴床賴到天昏地暗。
找朋友喝茶聊天。
浪費一整天。

晚上或看電視,或看電影,或聊天。
深夜看書。

週日再睡到自然醒。
然後再想想可做些什麼。

不必接工作有關的電話。
不必思索今日寫了多少篇文章。
和家人吃飯聊天。

更不必想,未來一年我想要怎樣。

××××

就是說,堅持了那麼多年的慢跑習慣,要丟掉嗎?

對某些事情自律性超強。

比如慢跑。
許多年了吧?
堅持沒有進步,也不許退步。
休假就得跑。
50分鐘。沒有增加,卻也不許減少。

除非旅行。

××××

就是說,別逼自己想著要寫多少。要超越多少嗎?
可常常,獨處的時候。
唯有書寫能解開心裡的結。
能讓自己全心投入。

像是投入一場看不到盡頭、望不見結果的徒然。

疏解緊繃神經的時候,我轉戰寫部落格。
紓解。舒緩。

為何我要把自己繃得那麼緊?

××××

記得那一年嗎?
你剛回來那一年。

我和你說,多想過真正平凡的生活。
別那麼多幻想。
別辭職。
找個人,嫁掉。從此柴米油鹽醬醋茶。
為何還要想那麼多?

多傻呀。

其實自己有多不平凡呢?
不過就是想太多。

××××

我好想你。

在我渴望正常休假生活的時候。

模糊的大吉嶺




巴黎。康舒格拉。Mc Leod Ganj。布哈拉。吉爾吉斯。
這些城。鎮。國家。
書寫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可是這個大吉嶺啊。
老是卡在第一段落,無以為繼。

我明明就記得霧鎖重重的大吉嶺。
明明就記得那裡的茶。
記得與一群旅人的邂逅。
記得那發霉潮濕的房間。

卻不曉得。

從何說起。

東京點三



東京點三。
我在三鷹的一日。
大概是我在東京最快樂的一天。

或許。
正如我在文裡說的。
再度一個人行走,找回那個可以自得其樂的自己。

是有點孤單。
但我知道心裡還是住著一個孩子。
不願長大。胡亂發夢。偶爾憂鬱。
但,她的眼裡還有一大片的世界讓她闖。

那個孩子。
不怕。





夢。飛行了嗎?

××××

『你什麼時候會拍下這個畫面?』
『有些時候,我不按下快門。當我非常喜歡那一時刻,我選擇好好享受當下。』後來,我在裡頭,聽到辛。潘所說的這番話。他是一位攝影師,該是習慣透過鏡頭去觀望這個世界。但彼刻,他沒有按下快門。

××××

我跟在隊伍後頭,緊緊盯著牆上貼著密密麻麻的魔女宅急便》的素描,速速瀏覽。底下的長木桌子擺放著厚厚的相簿,貼滿歐洲小鎮拍下的照片。興許是作為動畫的藍本。人流或三倆或一群,細聲低語。而我無人可說,心裡卻是喜樂滿滿。是三鷹之森吉卜力美術館。那是我在東京非常瞬間的停留當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那日,新宿以西的三鷹,即使晨光疏落,還未甦醒的街頭有著初冬刺骨的冷。然而吉卜力美術館從一開始就帶來了歡樂,迅速淡化了異國冬日裡一個人的清冷。

美術館裡並無任何英語講解。而我是一點日文都不曉。樓下放映廳播放的動畫沒有對白,甚至連工作人員也是一疊連聲的日文。可是,吉卜力美術館像是一座迷你童話魔術館。即使無語,依然可以勾起你的玩兴。至少它讓我興致勃勃,更甚於當初在西班牙菲戈列斯,達利的狂想曲式博物館。

我如此快樂。細細地、一眼一瞥一凝目,觀察工作室一隅堆疊起來的書籍。幾乎各種類型皆有。關於大自然的,機械研究的,與達文西相關的。對於一位創作者來說,閱讀不僅僅是為了樂趣,而是帶著為每一部作品收集養分與基礎的心吧?而那些我們在熒幕上看見的動畫,是如此細膩地構築而成。盯著牆上那幅充滿標記的圖,我方恍然即使只是一張臉的著色,也得用上好幾種不同的顏料。那一櫥櫃不同編號的顏料,當真是形形色色的,似有上千種。

或許我不該一一描述美術館裡有何玩意。在那彷若小小魔術館裡,我鑽進鑽出。偶爾從這個樓梯下去,偶爾又要沿著籠中的旋轉梯往上爬。看見了古董式電梯,也非得搭乘一次看看。瞧見那矮矮的小門,偏偏就是要鑽過去望望有些什麼。看見了那些個我心裡的孩子,把一切一切都牢牢記住。是用眼睛和心記住,而不是我慣用的鏡頭記錄。鏡頭裡的世界再美,還是不及當下深深感受來得漂亮。真的。


彼時我終於有些明了為何吉卜力美術館裡頭嚴禁拍照。不僅是為了讓所有參觀者都帶著神秘感前去。或許也要讓觀者明了,有時候我們不需要鏡頭,也不需要影像記錄。需要的僅僅是一顆好奇童趣的心,和願意探索、願意把玩、願意全心全意投入的心情。莫名其妙的,我在那著實不大的美術館裡,自個兒玩樂當中,感動得莫名所以。宮崎峻的作品除了是‘動畫’,更多的或許還有人文關懷,還有那種‘用心’感受的一切吧。

然後我駐足看著小孩們在毛絨絨的貓巴士裡爬進去又爬出來,也把那毛絨絨黑漆漆的煤炭屎鬼‘扔’進貓巴士(難道小孩都有點暴力傾向?)。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僅僅是觀望童真,竟也讓我如此開心。走到美術館的頂樓往下望,看見一位老爺爺和孫女在二樓陽台玩樂。我兀自笑了。我是一個人,可是看著眾人的愉悅歡欣,心裡還是快樂的。那是適合一家大小來窺探魔術和玩樂的小小遊樂場呀。

你還記得龍貓嗎?記得煤炭屎鬼嗎?記得Bom Bom Ba…嗎?記得,那些時候心裡的孩子。記得,你沒有透過鏡頭記錄的瞬間。而是用心、用眼膜、用光的原理傳導至視網膜,再輸入腦部神經元的每一幀畫面?

誰的心裡不住著一個日漸寂寞的孩子?當我用心感受那一切。當我一個人在美術館裡鑽進鑽出,把玩著放映機、針孔裝置、放大鏡裝置,自得其樂。如同《心之谷》、《龍貓》、《崖上的波兒》等等等等裡頭所得到的樂趣、感傷、情動,那個孩子恢復了笑容。於是當我走在暖和陽光灑下來的冬日午後,風之散步道上。看那河流汨汨流淌,聽那紅黃相間的葉子和冬季的風摩挲。我知道在東京遊走的短短三日,我還是那個可以一個人自得其樂、享受當下的傻子。

××××

辛.潘在電影裡的那句話,驀然讓我想起了三鷹之森吉卜力美術館。那絕對容許你享受當下一刻,而非想著透過鏡頭構圖、調整焦距、研究光圈該放多大,何時才該按下快門,甚至馬上分享在網絡上的地方。那裡有一種真實,是你心裡的孩子才看得到。


刊於《星洲日報》星雲版 2014221




三鷹之森森吉卜力美術館。
外圍像是雜亂無章的叢林紛紛擾擾。與一貫刻板印象裡的整齊規律有所出入。

入冬了。
秋天卻仍然流連。


在秋冬參半的公園裡。
觀望。

騎腳踏車。
慢跑。
野餐。

而我也自得其樂的。
快樂地吃著我的自備午餐。

就兩顆鰻魚飯糰,和白開水。

風之散步道

沿著這道路散步去。
又沿著相同的路散步回。

我實在不介意一天只去一個地方。
旅行,我依然喜歡慢慢地走。深深地感受。

××××

是的。
這篇有點懶。
就把之前寫過的貼過來,再寫幾個字就算了。

還有東京點四呢。


瘋了

這座城。瘋了。
因為人類都變成了蟑螂。
回到沒有文明、沒有純淨的污濁年代。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和這座城一樣。

瘋了。

××××

陽光灑照,像瘋了一樣。
如同瘋了的大樓,被瘋了的官員拉拔著助長。
不惜一切。

我在殘舊裡看見異鄉人如同當日的異鄉人。
不過換了個色。

××××

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和這座城一樣。

瘋了。

××××

我以為自己已經百毒不侵。鐵馬甲掛在身上。

“你是個聾子嗎?!”

“Gila!”

我站在那裡。
緊抿著嘴,不再說話。

因為眼淚開始掉下來。

我覺得我快瘋了。
在那樣充滿負能量,笑容換來冷漠,關心換來不以為然,聽錯一句話都會換來辱罵的地方。

到底是世界變了。
還是我依然太天真?

××××

如果我無法改變世界。
我也不能讓世界改變我。

或許離開,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你在,不要再和我說大道理。

請把你的肩膀借給我。
讓我好好哭一場。

東京點二



把零零碎碎的資料,和有限的wifi相助。
然後,走了一段不長不短的路。
往左首的某個巷子裡拐。
猶豫中,遙遙地就看見了A to Z cafe。

我和奈良美智的大眼娃娃、夢想 —— 相遇。

而彼時,原來我已經忘了2009年曾經在影像裡,跟著奈良美智去旅行。

××××

大眼娃娃說不上純真可愛。
乍看,彷若有點小大人的邪惡。

邪惡裡頭,眼睛卻又彷彿住著純真。

我來找她。
找奈良美智的創作,卻像是要和心底的孩子相遇。

一個人興奮地點餐。環顧餐廳周遭。拍照。
1000日圓的唯一套餐,吃的津津有味。
心頭滿是喜樂。

好久,都不想走。
哎。這個好可愛。
哎。這桌椅質樸得好美。
哎。小房子裡大眼娃娃都醒了嗎?

而那不過是一頓飯的時間。

××××

2009年。無名小站。為了一部紀錄片《跟著奈良美智去旅行》。

我寫:

記得他說過,創作需要全然的孤獨。

記得那段關于七歲韓國小女孩的段落。記得他說,只有那小女孩是在真心看他的畫。

記得他的這個小粉絲說了一句不像小女孩說的話:悲傷的時候我好想喊你的名字。

后來記得他說,現在的他可以畫出他從前不能畫出來的作品。
同樣的,他再也畫不出從前的感覺。
但是,轉變總比一成不變好。

從前內向孤僻的他,許多時候總是自己與自己的心對話。
而長大成熟之后的他,開始和工作伙伴密切合作。這和從前的孤獨創作不一樣。
人長大了,總會改變的。

紀錄片里記載了奈良美智的轉變,帶著我們跟隨他與他伙伴的腳步,見證在一個又一個的城市筑起那座夢的小屋。
而里頭,還是住著那個大眼娃娃。
那個,心底的孩子。

2014年。無名小站成了歷史。變成黑白。
我的過去,刷一聲。

音滅。
畫減。

看起來,又似乎不那麼重要了。
只是新來的人,再也看不見我從前的樣子。

×××


美味與欣喜,並沒有讓我想起2009年看紀錄片時候的悲傷與感動。

原來。悲傷時候我曾經想喊某個人的名字。

然而。
過去以後,未來不再。

當我後來喜歡上另一個人,那種第一次的悸動、壓抑、奔放、撕扯、吶喊,全都缺席。
而今。身邊再無任何人值得期待等候追求。

我只想平淡。
一個人,比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更不寂寞。
也更安然。

我依然書寫。
卻再也寫不出那時候的感情。

我依然孤獨。
書寫需要沉澱與寂靜。
像奈良美智說的,創作需要全然的孤獨。

然而,有些事情還是改變了。

正如我竊喜著獨自找到傳說中不容易找的A to Z cafe。
小欣喜地獨自遊走。
我也忘了。

我曾經如此感性過。

悲傷時候還會想喊誰的名字嗎?
或許,只是想睡覺而已吧。



路上

2016年8月。 從列城回返馬納里,我很幸運地成功預訂官方廉宜的,只在特定季節運行的旅遊巴士。 兩日一夜的行程,夜宿半途某處。 那一路。 如同此前我獨自從馬納里搭乘將近18小時,凌晨出發的拼車的路上風景一樣。 絕美而讓人驚嘆。 只是當時有一段時間是沈沈夜色,看不清。 而返程,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