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冷帽的大叔與我記得的他們




黃金燦燦的黃金之城。
我遇見了一群特別可愛熱情的韓國女生,熱情邀請我入住鐵達尼酒店,邀約我一塊兒吃飯。
我休息了一日,又遇見了兩個特別善良的韓國男生。讓我的沙漠之行不太寂寞,還多了一些可親的回憶。

到如今,我還深深記得他們看我落單,而各自走過來陪我,說一段話解解悶。那麼溫暖,那麼讓我感動至今。而我卻無趣地拒絕了交換圍巾的建議。

我很想對那位韓國男生說:對不起。如果時光能重來,我也真希望當時就大方地與你交換圍巾,以換取一生不見得能重來的相逢與記憶。

是我太傻,太自私了吧。沒有相等的付出,何來收穫?也就只剩一些朦朧模糊的記憶罷了。

除了這一小段的遺憾,或許還有這段溫暖親切的回憶可填補吧?
我不會再回去杰沙媚爾了。

但願,那些我遇見的人:安好。健康。快樂。幸福。

××××

門半掩。我照例推門。總是戴著頂針織冷帽,蓄著兩撇灰白參差鬍鬚的大眼睛胖大叔聳了聳肩,對我說:現在沒電來哦。

哦。我微微失望,但仍然朝大叔笑了笑。沒關係,待會兒再來。杰沙媚兒總是斷電有時,我沒太驚異。

大叔頷首。然後我轉身離開,往那金黃色的世界裡鑽去。古城裡仍然精彩,並且繽紛喧嚷。我依然可以溜進去浪蕩。大叔這家在古城牆外圍的小店,在漫漶漫漶的土黃裡,一點都不起眼。大門的黑色玻璃貼上了幾個英文字母,說是‘旅行社’,附帶網絡服務。裡頭卻是空蕩蕩的。大叔老是坐在左首的桌邊,像專注又慵懶地守著旅人來去,光陰蹉跎。再往裡頭就是一間暗房似的電腦室,還得掀開黑色門簾才進得了。大概就是五台電腦吧,全都關機狀態。

抵達杰沙媚爾(Jaisalmer)的第一天,在一大片金黃世界裡左顧右盼流離浪蕩,我習慣性地在抵達新城後四處‘偵察’,主要為著找吃和網咖。就這樣闖進了這家旅行社兼網咖。二十盧比一小時的公道價格,我也不管那是否看起來一點都不正規,或更似一家黑店。衝著自己對人性的無厘頭直覺般的信任,見胖大叔雖不至於憨厚老實,倒也不會獐頭鼠目,就一屁股在黑店裡坐了下來。一坐就一個小時。一坐,就坐了我在杰沙媚兒逗留的五天。

那確實像家黑店。昏昏暗暗的,白晝時分總是依賴外頭的自然光源。電腦是我來的時候才為我而開。常常一個小時內就只有我在電腦室裡頭,胖大叔在外頭坐著。悄沒人煙的。臨別總和胖大叔聊個兩句,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語。一個人孤單遊走的日子裡,像是在默默地經營著一些日常,讓寂寞不太張揚。

來來來,坐下來喝茶。某日正要付錢離開,胖大叔招呼我在他桌邊坐下。那日多了個客人,帶了一壺奶茶來和胖大叔打牙祭。於是我也老實不客氣地坐下和大叔們喝茶。話不多,但溫暖。

旅行社的大門敞開,啜飲著在印度老早喝上癮的奶茶,聽著大叔和朋友聊著,觀望著大叔對我指著路邊經過的女子們,邊分析拉賈斯坦邦女子特有的服飾與其他州屬服飾的差別。奶茶甜膩膩的,像安撫著孤單,讓之不至過於寂寞。在午後喃喃的話家常裡,我幾乎以為,我可以在金黃世界的風裡睡著。安穩地睡去。醒來時候,我已經回家了。

日日來去,不過就一個小時。卻奇異地成了我在杰沙媚爾最感親切的一段時光。我不被打攪,卻又似乎被暗中關照著。我沒有和任何人建立任何關係,卻又沉靜地堆疊起一種疏離的溫暖感覺。那不是沙漠裡漫天星海,或沙丘上風終將吹散的刻字所能替代的。或許,那更像是一種專屬的特殊記憶。陌生,卻又熟悉。

於是臨走時候,特意和大叔說了一聲:明天我要走了。來和你道別的。

『希望有機會你會再來。』大叔說,大手和我握了一握,那是粗糙但厚實的大手。雖然我知道我不會再來了。

『如果你下次還是冬季的時候來,記得要給我帶頂好的冷帽。』

我點頭,瞇起了眼睛,笑了。

刊於星洲日報星雲版2014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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