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I

地球表面上的一顆眼淚,我喜歡這樣形容頌湖。因為她總讓我想起齊豫的《一面湖水》。


我以為我是那晚唯一的遊人。
一直到我在晚飯時間,遇見掀簾而入的奧利華Oliver。

一家子的人,包括女主人、小孩、女主人的‘爸爸’?擺起了似是滿漢全席的晚餐。
氈房裡昏昏暗暗的,桌上擺放了些什麼,我記不太清楚了。
一個人承擔了所有車資來到頌湖,已經心痛得不得了,自虐似地拒絕了旅行社建議的供餐。自己帶了馕和Samsa(該是肉夾饃吧?),準備以此作晚餐。寒酸得連自己都不好意思拿出來。

真傻呀。那時候。

奧利華看見我,也有些訝異。
遇見會說英語的人,孤單又總是失語的我,像是想從他身上尋找一絲溫暖。
只有我和他會以英語溝通,自然而然的,就聊了起來。

你從哪兒來的啊?一個人嗎?
那些後來一直一直出現的開場白。如此千篇一律,又如此‘被需要’。尤其,在那孤單的時刻。在那還不習慣孤單的時刻。

氈房內的燈火明明滅滅。我看不清大家的臉,自然也看不清奧利華的臉。
滿桌子的食物,湯肉俱全。而我卻吞咽著口水,不得動彈。
一直到女主人把肉湯與馬鈴薯端到了我面前。

我不懂該怎麼問。第一個閃現的念頭是:需要額外付錢嗎?
現實得可以。

不懂從何問起,亦不好意思問。後看見奧利華有一盤Ganfan(番茄肉汁拌飯)。他似是安慰我說,他的ganfan才是他額外付錢的供餐吧。我應不必憂慮太多。

老人家一直鼓勵我吃,奧利華也讓我吃他的份。弄得我快不好意思了。
然而,難得遇見能聊天的人,我在晚飯期間一直和奧利華絮絮密密地談。

像是希望那場晚飯別要那麼快結束。

××××

我以為是疲憊。亦或困倦?有著淺淺鬍渣,卷曲頭髮的奧利華在掀簾而入的時候,就是一幅潦倒的滄桑模樣。
在氈房內搖曳不明的幽微燈光下,輕輕說著話。

不像一般澳洲人或其他西方人喧嘩擾攘,不是輕佻就是有些不知疾苦的過份理想主義。
他的語調低沉穩中。難得的,淡淡地說著自己的故事。

相隔七年,這已是他第二次離開家鄉,到外遊走。一年?兩年?
誰說得準呢?

一個人開始的旅程。慢慢。慢慢。慢慢。隨著自己的步伐。
反正,不趕時間,不是嗎?

他說起會在印度回合他的女朋友。七年前,他一個人。
七年後,他即將與伴侶一起遊走。

啊。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第二次。幼稚的我帶著艷羨的眼光驚嘆。

誰說不可能呢?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微笑著說。

那她也和你一起騎腳踏車嗎?

哈,她沒有我那麼瘋。他又笑了。Crazy。這個詞。
去到印度,會想辦法把腳踏車寄回澳洲。

溫柔的燈。溫柔的語調。溫柔的他。
原諒我與年齡不符的稚嫩與無知。

有那麼一剎那,我以為……氈房內瀰漫著一股魔力。讓我忘了戶外躺著睡著的頌湖。
如此淡然又悠悠的時光。
回想,像是一段魅惑時光。
像。

像從前,在蒙古的蒙古包內,燭火搖晃中,某些人的臉。

××××

主人家收拾完餐具桌子,離開了氈房,留下我倆說話。

奧利華大概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緩慢旅人。許多人來頌湖只呆上一晚,如我。而他卻準備住上好幾晚。

我並非不想留下。並非不想在此好好看山看湖,享受大自然的美與寧靜。
只是,超出預算太多。也就只能呆上一晚了。

如果。如果當時我忽然決定留下,會怎麼樣呢?
不止他。

我還會遇上另一個同鄉人。
只差那麼一天的時間。

可結果是,我離開了。

有些事情的發生,只能是這樣。

××××

人說,到過印度的人,不是特愛,就是特討厭。It's either love or hate。

不知何故,我們說到了這個國度。
那時候,我還沒決定要到印度去。

不。奧利華搖搖頭。
我從不‘討厭’一個地方。

在旅途中,每一個地方,每一抹風景。都有她的珍貴處。
環境再糟,也有她的好。
那只是,一項經歷。

他說。

××××

我走出氈房外,遙遙望見了天邊的橙黃餘暉。如此熟悉的天色、如此動人。
我想起了蒙古的落日。

記得嗎?

我忍不住又走進了氈房:嘿,快出來看。晚霞好美!

××××

那晚好冷好冷。我睡得不好。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分配睡房。差一些,女主人就要讓我和司機單獨睡一氈房了。

比手劃腳和慌急的臉色,終究還是和女主人與女兒一塊兒睡。
其實我到底在緊張什麼?

睡去。睡去。睡去。
再寒再凍,明日太陽依舊升起。


寫於舊部落格,2012年5月29日
刪改於2013年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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