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子

於是,在喀什。我只流下了老城青年旅館的彩色窗櫺。
後來我聽說,喀什多了一家青旅。所有旅人又都跑去那裡了。
老城青年旅館,倒是冷清了。


喀什。在喀什前前後後不過九天左右,我最熟悉的卻只有喀什老城青年旅舍。
或者,還有涼子吧?

第一次遇見涼子,是在奧什的奧什賓館(好沒創意的名字,哈。)。低首自我身邊匆匆走過,我只看見了她的背影。
那時候是九月中下旬。
奧什入秋了。相較於八月剛到時候,天氣涼快了許多。
吉爾吉斯邁入了旅遊淡季。連平日總是人滿為患的奧什賓館也冷清了起來。

吉爾吉斯的亞洲旅人不多。看見的,大多是日本人,再來是韓國人。
到底是因為整體經濟的強勢而讓這兩個國家的人,尤其日本人,不分老幼、不分群體或個人、不分男女,集體走遍世界?還是些什麼其他原因?
‘Japan?’
‘Korea?’
那是旅途中最常聽到的問候詞。

好吧。我不是要說這個。要說的,是涼子,這個善良可愛的女生。

在奧什賓館,就我倆亞洲女生。雖然涼子的英語不太好,我是一點日文都不曉。
可涼子身上有種親和的魅力,總是未開口說話就先微笑。即使她說得不多,還是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我們在奧什賓館裡,碰上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我來到奧什賓館時,涼子已經在那兒住了一段時日。待我離開,涼子未走。

涼子不是旅人。不是遊客。
即使到後來,我還是搞不清楚她為何要離開家鄉,來到中國新疆與吉爾吉斯的奧什學習維吾爾語。
是的。涼子是為著學習而來。卻又不是上大學或正式上什麼課。

在奧什的時候,我問她怎麼打發時間。

‘我到圖書館去呀。可以上網。然後,到公園走走。’
她溫和地說。偶爾推一推她的黑框眼鏡。

後來,雖然我問她要了電郵。卻沒特意再聯絡。只知道她之後還會回去喀什。
未來吉爾吉斯之前,涼子已經在烏魯木齊呆了一段時間。到喀什之後,又因在中國的逗留期限快到了,就過境到奧什來。
待夠了,再回去。

在奧什,我們最親近的時候,是在奧什賓館的廚房裡。

××××

第二次遇見涼子,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後的事情。
一夜驚險之後,我又回到之前匆匆離開的喀什。

哭著睡去,浮腫著眼睛起床。
清早七時半,我讀了簡訊,又悄悄地抹淚。
精神渙散。浮浮無依。

然後,我看見了涼子。

涼子已經在喀什呆了兩個星期。我知道,向她探詢附近一帶的吃與行,準沒錯。
她帶我到郵局,告訴我哪兒能吃中國餐(那時候我好想吃飯!),哪兒有書局,哪兒有超市。
從老城青年旅舍的維吾爾族區裡,她帶著我走在漫漫土黃色澤中,和我說著話,又不斷地被打岔。
沿路的小攤檔、小店裡,那些維吾爾族安哥們,不斷地和她打招呼。

我笑了。

她說的是他們的語言,而她本來的模樣就親切。難怪叔叔伯伯們都喜歡她。

涼子是怎樣的一個女生呢?怎麼會想到要學維吾爾語呢?(而不是韓文、法文、西班牙文?)
她又沒有正式上課。又不是旅行。

她就是一個人。可又不是一個人。
她親切,可又不特別熱情。

後來,我病得昏昏沉沉,常常呆在房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待得好一些,才偶爾坐到四合院的偌大院子裡。坐到涼子的桌子邊,喝茶,看她在念些什麼。
她就這樣披著大圍巾,在房外的茶几上喝茶唸書。

我只盤腿坐著。說了些什麼?我也不記得了。
只是知道,在那個時刻,當一切一切都洶湧而來的時候,當思緒打結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唯有坐到她身邊,我才心安。
或許因為她總是有種淡然平和的氣質。
或許因為,她的方向和我不一樣。我急著要走,她安然留著。對自己的方向篤定,不急不躁。
或許只是因為。真的只是因為,我不想時時刻刻煩惱著該怎麼入境巴基斯坦。多想如她那樣篤定而不焦躁。

喀什在我心裡沒有留下些什麼。卻留下了最深刻的一些什麼。
在那裡,我從來沒有盡到做‘遊客’的責任。

但那一段日子,卻是這漫長旅途中,最印象深刻的一段時光。
那些眼淚。那些旅人(至今面目依然清晰。)。那些疑幻似真的、遙遠的牽念與心動。

當然,還包括涼子。
雖然,我忘了我們怎麼道別。

忘了說,涼子有份很酷的職業。
在日本,她手工編織和服的腰帶 - O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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