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爾






身前總是掛著個哨子。也不是那種很傳統,一眼就看出來的,有點蝸牛殼形狀的哨子。而是銀白色,直筒型的。
乍看之下,倒是看不出來是什麼。

許多人曾經都好奇地打量著我的哨子。
有啼笑皆非的。有認為我小題大作的。也有不置可否的。

而我深切記得納西爾怎麼問。後來又是怎麼回應我。

在小小,只有八個床位的小小旅舍裡。
地上是舒服的毯子,每個人都赤腳閒來蕩去。

人滿為患時,室內的空氣悶悶的,溢滿‘人’的味道。
旅人的味道。

而我何其幸運,抵達在其清冷時期。
沒有人必須睡大廳,或大廳的沙發。早晨醒來上洗手間,不必擔心會踢到或踩到某某人。
洗手間外沒有長長的隊伍。
室內是舒服的毯子味道。

納西爾 Nasir 是奧什賓館的看管人之一。
濃濃的眉,一張憨厚老實的臉。笑起來時,和氣得緊。
老闆,他,和另一看管人。唯他最和善。

而我最喜與他說話。是他身上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切感?還是因為我精神不濟地在清晨抵達賓館時,他熱心地招呼我坐下,又迅速地清理好剛剛離去的旅人的床,讓我得以補眠,而讓我感激?即使那本是他職責。

或許我總相信,一個人眼裡的真誠。
我如此相信著。

那幾日等待湊人過境塔吉克斯坦,我偶爾外出晃了一下,又回到賓館讀書寫字。日子過得悠然自得。
常常就看到Nasir在輪班。偶爾搭一兩句話。
本來,我就不是擅於搭訕和聊天的人。

那幾日,有個馬來西亞旅人偶爾會來串門子,詢問關於購買馬匹的事情,也和Nasir或其他在場的旅人侃侃而談。政局、時事。
Nasir不太搭腔,大概也無從搭起。總是其他旅人配合著那旅人而說。

我沒興趣,躲在房裡,卻豎起耳朵偷聽。聽那人忿忿不平地說簽證費是如何地不合理,又說要騎馬偷偷過境烏茲別克。

後來,我在廚房煮晚餐的時候,Nasir走過來和我閒聊。聊起那旅人的事。
兩人都笑了。Nasir覺得不可思議,也認為太冒險。

‘The officers will shoot him if they saw him.' Nasir忽而神色凝重地說。

我聳聳肩。問Nasir一匹馬多少錢。

’2000usd'


我差點嗆到。幸好嘴裡沒吃著什麼或喝著什麼。

‘What is he thinking? He wants to spend 2000usd to buy a horse and yet does not want to pay 75 usd for the visa?' 我瞪大眼睛問Nasir


這次換Nasir聳聳肩。

誰知道呀?我忽而笑了。輕輕搖頭。
Nasir也笑。

我笑,是因為懷疑那旅人購買馬匹的真實意願。
Nasir笑,或是覺得不可思議,也或是開心有人要向他買馬匹吧?


Nasir後來帶那旅人去他向下看馬匹。

一直到我離開之前,他們倆的交易都還沒達成。我心裡就想著,10月還會再回來,定要問Nasir故事的後續。

傍晚時分,旅舍冷清。我總自己弄晚餐。
Nasir看我沒出去,就交代我看門。徑自和其他旅人到街頭吃晚餐去。
我樂得輕鬆,也不介意。有人來了,就招待他們先坐下等。自己上網去。
那時候我心想,他們還真隨意’呵。

最可愛的一次還是Nasir交代我替他收訪客的錢。
Nasir出門去了。也沒其他看管人在。

我一人在上網。

那兩個我忘了從哪兒來的旅人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門問我:我們交錢給你嗎?
哦。我只好點頭。是Nasir交代的。

我也不曉得收多少錢。Nasir也沒說。那兩個旅人自己算了,自個兒給了我錢收著。

我想,那大概是我在吉爾吉斯最奇特的經歷之一吧?Nasir就不怕我收了錢卻說沒收嗎?(可能最後逼我付也說不定。)他就不怕我收多了,自己收下一些嗎?反正,錢沒多沒少,Nasir 也沒說什麼。

然後我想,他們真的很隨意哦。

臨走前一晚,Nasir進房和我結算房費。坐在床沿的他驀然瞥見我的哨子,問我:那是什麼?
告訴他那是我的防身武器’


他沒有輕蔑,沒有嘲笑,沒有不置可否。愣了一下,反而微笑著說: you might look weak, but you are not. 

我瞇起眼笑了,後正色說: I have to. 

許多人或會覺得我小題大作,大驚小怪。怎麼老掛著個哨子在身前。
唯在Nasir眼裡,我沒看到一絲輕蔑的意思。

於是,我特別記住了他。和那幾日裡,在奧什賓館的舒適。

一個多月後再回到奧什賓館。這次沒人替他們看門,我和浩平被鎖在門外。
等到Nasir和老闆回來。

我笑著對Nasir說:do you remember me?

‘of cour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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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望的思念

真希望我也能寫出一首詩 好好卻隱晦地表達自己的悲傷、難受,與無望的思念。